各家辈分范字都是取用一段话,依次排列,早有定数,后人只要遵循祖宗之法就可以了,李家的辈分就是取自“谨道如法,长有天命”一句,李道虚便是“道”字辈,李玄都等人虽然没用范字,但却是“如”字辈,下一辈就是“法”字辈,而在李道虚的上一辈则是“谨”字辈。
李谨风既然名字中有一个“谨”字,那就说明他辈分极高,比李道虚还要高出一辈,今年已经九十岁的高龄,放眼整个李家,没有一个不是他的晚辈、后辈,只是他境界不高,修为寻常,所以这些年来只是荣养,并不干涉实务。更何况李道虚是何等性情,容不得徒弟威胁自己,难道还会容许自己头上再多出一个长辈?李谨风也是知进退之人,这些年来装聋作哑,从不掺合清微宗之事,更不倚老卖老,对李道虚指手划脚。所以李道虚也对他颇为
尊敬,给了他一个堂主的名头,实事都交给副堂主去做。
从李家的辈分上来说,李谨风是李玄都的祖父一辈,托大称呼李玄都的名,并无不可,李玄都也不会小肚鸡肠地因此动怒,他只是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平日里不过问宗内之事的老祖宗忽然突然跳了出来,还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开口就是诛心之言,这是冲他来了,看来儒门和李元婴他们,终于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李玄都脸上半分不显,行了一礼,说道:“不敢当老祖如此指责,我已经不在清微宗中,自然不应当以清微宗的旧称。”
李谨风轻抚白须,淡淡道:“说到底,还是出息了,发达了,不认清微宗了,不认我们李家了。也罢,我该如何称呼你?是称呼你李宗主呢?还是称呼你清平先生呢?”
秦素也察觉出不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李玄都扯了下衣袖,然后就听李玄都说道:“老爷子最重规矩,所以事事都要依照规矩。若仅是清微宗的弟子而非李家子弟,称呼我‘李宗主’或是‘清平先生’,都可以。若是李家子弟,按照家谱,可以称呼我二公子,毕竟如今的李家家主还是老爷子。”
见李玄都搬出了李道虚,众人的气焰都明显弱了几分,李谨风的脸上也有了几分不自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是最重规矩的李道虚。李道虚是家主,辈分虽然比他低了一辈,但是家中大事,还是以家主为尊,别说李谨风并非李道虚的正经长辈,就是李非烟、李卿云的父亲,李道虚的师父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李玄都此时已经想明白了,经过金陵府大报恩寺一战,儒门中人知道强攻是万不可行的,尤其是有一位长生地仙亲自坐镇的情况下,更是不可能,虎禅师便是一个惨痛教训。可想要偷袭刺杀,那也是痴人说梦。历史经常会重演,第一次的时候是悲剧,第二次就成为闹剧了。刺杀一事,第一次以司徒玄策身死而告终,是一场无可置疑的悲剧,可第二次再想对已经有了防备的李玄都出手,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上官莞的经历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于是儒门想出了新的办法,也是他们过去多年之中玩得最多、最熟的把戏,那就是诛心。既然无法从正面击败敌人,那么就从私德上攻击他,然后站在道德的高处批判他,只要证明这个人德行有亏,就能混淆概念,得出一个坏人只能做坏事的结果。换而言之,德行有亏的人,所做的事情自然也全都是错的,从否定一个人来否定整件事。就如当年的张肃卿推行新政,新政本身无可反驳,那就从四大臣身上着手,找出四大臣不清廉的证据,来证明四大臣也有贪念私心,然后再从这一点来否定新政。
李玄都要与儒门为敌,如何能不了解儒门,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时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警惕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