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秦素悠悠说道:“我娘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一个道理,上了年纪的男人,不管是失意落魄的,还是功成名就的,但凡在众人面前说话,少有不吹牛的。但是这种吹牛不是少年人那种想要受人关注的胡吹大气,而是一种历经世事之后的唏嘘,半真半假,脸上笑着,心底却很沧桑的样子,看待年轻人,总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带着些俯视和不屑。从现在说起,必定谈及过去是多么不容易,列举曾经的种种,仿佛每一次选择都是生死攸关,好似做了多少了不起的大事。每每说起以前,就两个字:‘青涩’。再说眼前,就两个字:‘沧桑’。你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这样了?”
李玄都哑然无言,过了良久才干笑道:“不至于如此吧?”
秦素“呵”一声:“男人。”
李玄都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很了解男人似的。”
秦素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写书的。”
“厉害厉害。”李玄都违心称赞了几句:“那我改日定要拜读一番。”
秦素似乎听出李玄都的言不由衷,毫不拖泥带水地又是一仰头,两人的脑袋再次狠狠撞在一起,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这次被撞了额头的李玄都怒道:“素素,你有完没完?”
“没完。”秦素此时看不见李玄都,只觉得他每次说话都好像在她的脖子上吹气,让她愈发心烦意乱,恨恨道:“谁让你叫素素的?再乱说话我还撞你。”
李玄都遇到秦素,就如同“白阳法身”遇到了“太阴剑气”,两者是互相克制,秦素常常拿李玄都束手无策,李玄都也不敢把秦素如何,只能望向脚下,结果就看到了他上山时略作停留的平台,原来两人在斗嘴的时候,秦素已经带着李玄都快要下降到山腰位置,李玄都赶忙将话题转开:“素素,先歇一会儿。”
秦素也瞧见了这方平台,干脆拔出双刀,任由身形自由下落,虽然身上还带着一个人,但仍旧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平台上。
恰在此时,夕阳西下,天际上出现一片绚烂的火烧云。
两人没有解开绳索,就这么紧贴在一起,在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一起望向天幕上的晚霞。
秦素望着晚霞,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是有些痴了。
李玄都收回视线,稍稍探头,凝视着秦素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