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可以跟苏云姣嬉笑怒骂,是因为苏云姣无甚城府,可以抛开种种利害和身份,仅仅是以个人的身份坦诚交谈,无论是怒也好,喜也罢,也都仅限于二人之间。
可苏云媗不一样,她代表了慈航宗,甚至还代表了正一宗以及大半个正道,她的一怒一喜,绝不是出自她个人之感情,而是代表了某种态度。就如当年正一宗问罪于那位喜好音律的法相宗长老,是正一宗的诸多长老当真怒不可遏吗?都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老江湖,哪里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大动肝火,实则是因为正一宗身为正道领袖,要表现出一个“怒”的态度,既是给法相宗看的,也是给其他正道宗门看的。
所以此时李玄都每句话都要字斟句酌,不敢留下半点疏漏。
苏云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半低着头,看不上脸上表情,不过她的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仔细听着两人的谈话,越听越发心惊。
姐姐的秉性如何,她这个做妹妹的最是清楚,是极为傲气的,可在这人面前,却是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看来这人姓李的就是紫府剑仙应该确凿无疑了,不过当年姐姐他们不是与这人打得天昏地暗吗,怎么现在又成故交了?还说着这些云遮雾绕的话语,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而且这个姓李的也和刚才也不大一样,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渊渟岳峙,大伪似真,装模作样,还真有点江湖名宿的意思了。
正当苏云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苏云媗说道:“紫府,云媗有一不情之请相求。”
李玄都道:“霭筠请讲。”
苏云媗缓缓道:“明雍十一年,金帐汗国侵袭辽东黄龙府,杀我大魏百姓数千,掳掠俘虏数百人,皂阁宗随之派人前往龙府收殓亡魂。明雍二十九年,金帐汗国又侵西北之凉州、秦州,三十年又侵凉州,杀军民百姓数万,皂阁宗又遣弟子收殓亡魂。除此之外,还有武德元年,武德八年,武德十年,金帐汗国数次南侵,死伤百姓以十万计,皂阁宗由此而兴,可怜百姓生前遭受战祸,妻离子散身死,已是极苦,死后仍是不得安宁。紫府,你方才提过北邙山中的盗墓贼,说他们是发死人之财,可皂阁宗此举,更甚于盗墓贼。我更要说的是,如今皂阁宗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他们甚至还想直接造就人祸。”
李玄都一怔,“他们敢这样?”
苏云媗轻声道:“紫府是个心系天下之人,所以我才会有这个不情之请。”
“到底是什么事?”李玄都的脸色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