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遣走了两只空鹰兽，和我到小城里采买休息。

我们到了一家杂货铺，我看着魔女和店老板交流，有些诧异。

魔女和人相处轻松自然，一点都不像个黑暗的晦罪族首领。她熟练的买下东西，感觉就是光之族的一个普通过路旅人。

更重要的是，我没从她身上，看出一个奴隶，应该有的厌世憎恶。

对于晦罪族来说，异族应该都是奴役他们的仇人。魔女那么努力的起兵，为的不就是报仇吗？而且魔女身为一族首领，亲和得太过分了。

所以我和魔女搭话。“你很熟练。”

魔女说这是我教的，我知道，她说的一定是六年后的那个‘神’。魔女大概真的疯了，她还当‘神’是无所不能的吗？

神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会教导融入人群这点细微的小事。

我懒得跟一个失去理智、盲目崇拜的‘使者’去争论，没继续这个话题。

后来我们进了一家旅店吃饭，那家店一看就有问题。吃饭的点却没有吃饭的氛围，与其说是生意不好，不如说是别人根本不敢进来。

那老板娘看打扮，也不像是个生意人。我看她的手，绝对不是搽桌子拿笔，而是玩刀的。

点菜后等了一会，他们端来了食物。

上来的食物又脏又油腻。这勾起了我不好的记忆。

以前那些看管我的原兽族，吃的就是这样的食物。原兽族的士兵只在乎能不能填饱肚子。他们不像光之族的贵族，有那么多规矩。

魔女把我眼前的食物拿走了。

她也不在乎脏，用袖子擦着盘子上的污渍，还把肉切块了放在我的面前。

而她自己，却没有这么讲究。

魔女做这一切非常的自然，哪怕袖子脏了，也没让人觉得卑贱。

奴隶的举动，也让魔女做出了首领的气势。反倒是显得我，无能娇惯。我总觉得魔女在心里嘲讽我，就像我嘲讽光之族的那些贵族一样。

我拿起刀叉，想借此传达给魔女，我并不是那些自诩高贵的讲究人。

就在这时，原兽族的人进到店里，还拉拽了几个奴隶。

老板娘亲自招待他们，还和其中的一个熟络的聊了起来。

他们在魔女跟前，聊着当前形势，说着奴隶买卖，嘲讽着整个晦罪族。

我对原兽族的人没有好感。他们会让我想起，以前那些看管的士兵。我是没想出手，可我还以为，他们死定了。

魔女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我一直在等着魔女喊停。

可直到有奴隶站出来，喊了魔女的名讳，魔女都没有动弹。她甚至，在很淡然的切肉填饱肚子。

那个奴隶被老板娘和原兽族联手打伤，之后其她的奴隶也遭了殃。

他们踢打着那些奴隶，踢得越狠，我就越能回忆起自己当初受罚时的情况。

曾经，也有原兽族……

他们喝着酒吃着肉，把我被抢矿石的事，当做笑话一样讲出来娱乐。所有人都知道，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

就因为我弱小，所以活该。

当然，这些奴隶也活该。

我移回视线，和魔女正好对上。

可是魔女不是晦罪族的首领吗？不是要带领奴隶平反吗？我还以为，所有人都不会出手，可魔女有足够理由呢。

我们就这样平静的吃完午饭，没有惹一点事。

出门前，我听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奴隶说话。

她低声的祈求着魔女古妮来救她，饱含希望盼着她降临。

踏出店门的一瞬间，我看着魔女的背影，忽然涌上一股无名的怒火。我叫住魔女，询问她要不要救这些奴隶。

魔女脸上的茫然，让我明白，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任何人都不会出手，包括魔女。魔女本来就是艾格大陆中的无尽黑暗，我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会觉得，黑暗能够拯救些什么。

魔女摇头，冷漠镇定的告诉我，救了她们也跑不了。

我几乎快被魔女说服了，直到她用到‘好处’这个词。

我再度质问魔女，魔女却坚定的回答我。她很清楚晦罪族的前进方向，感觉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她。

魔女说等她占领了这里，她们就能够解脱了。

魔女和卡莲安娜不一样，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我又感觉她们的心是一样的，而魔女的看起来，竟然更耀眼些。

我甚至无法辩驳魔女。

魔女真是一个强大不可预测的人。

我忽然意识到，两年前，魔女才十四岁。

那时候，她就已经打破了晦罪族的禁锢，成为一族首领。这样的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她为敌。

可我怎么可能畏惧屈服于魔女？

这一定都是假象。

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魔女给蒙蔽。

魔女可能是靠说打下来的领地，明明是自己冷血无情，还把偏要表述得那么伟大。

我不示弱的嘲讽她。“魔女古妮，你还真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魔女愣住的表情，让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尽管我在心里，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形容魔女。可的确是我第一次说出来没错。我不知道魔女怎么看待，只是觉得，这个词，更像是触动到了我。

反倒是我的心被人击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