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正值隆冬之时,广陵前两日又连着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连官道都走不通了。

此刻城里有一事倒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道是那顾家的六小姐定亲了,定的可是正二品尚书次子,那可是在京城里都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只是可惜了,她要嫁的人却是一个病秧子,而且病的可不轻,这一年到头,那都是泡在药罐子里的,身子比那姑娘家还要娇弱许多。真是可惜啊。

顾家六小姐的芳名唤作顾玉环,说起玉环二字,最先想到的便是那杨贵妃,听闻那可是艳绝一方。他们没见过这杨贵妃,但是这顾家九小姐,,听闻那是生的沉鱼落雁的,犹如那九天之上的神仙妃子,不负那广陵第一美人的称号。

所以,这才是可惜之处,这么一个娇滴滴地小娘子,却要糟蹋在一个病秧子手里,这谁人听了不觉怜惜?

“小姐可不要听那些蹄子说浑话,摆明了就是嫉妒小姐!”一个生着圆脸穿着水红色夹袄短褙子的丫头跟在她后头说。这丫头生的水灵,面容清秀,一双大眼睛特别明亮,看着娇憨可爱。

本来就是陪小姐出来散心的,哪知道偷听到这么些贱蹄子在主子身后嚼舌根,她待会便要禀告到大太太那儿去,非叫她们吃一顿板子才行。

而走在前方的少女,面上却十分淡然。

她穿了身粉色齐胸襦裙,胸前垂着两条绑着水绿色的丝带,她束着银白色的束腰,上面绣着好看的花纹,衬得她腰身不堪一折。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却已见她身姿的曼妙。她梳着极为平常的发髻,头上不过带了两朵素色珠花,但是那张脸也叫人移不开眼去。眉不画而弯,唇不点而赤,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明亮至极。她肌肤白皙如玉,面上未施粉黛,但是却带着少女的清纯妩媚。

这样的女子,美的真是叫人惊心动魄,丝毫不负那广陵第一美人的称号。

“小姐?”宝珠跑到前头去,打量着自家小姐,小姐怎么就不生气?那些个爱嚼舌根的蹄子话说的这般难听,小姐还能这般淡然?

顾玉环叹了一声,无奈道:“别人要说便说罢,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如何管的着?。”自来府里的下人一闲下来就会嚼主子的舌根,即便她管得了这一回,但是还能管得了下一回么?她停下步子,看着院子里还未扫的雪。

一月前,她醒过来,便是这样了,她回到了她还在广陵的时候,明明那铡刀下来,她是死了的,而那些却又如同梦一场一般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冰凉的指尖一下子便让她回过神来了。

真若一场梦一般,大梦初醒她被吓得大汗淋漓,入目的却是她还未出嫁时的闺房,分明是她十四岁的那年,她刚和京城吏部尚书之次子定亲,她去祖母和父亲那儿哭,她才十四岁,绕是那黄家是高门,她也不愿嫁给一个病秧子,说的好听,那是嫁,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去冲喜。

况且,她多活一世,黄家三年后的落败,她到如今都还铭记在心的,即便她的心里是恨父亲和祖母的,但是她也不能不管顾家。

她的生母陈氏在她未满一岁的时候便去了,她的姨母作为续弦嫁过来,待她如亲生儿女,嫁过来六年,才生下了顾家最小的男孩儿,也算得上是她嫡亲的弟弟了,今年不过五岁。

和她的生母一样,小陈氏也不得她父亲的喜爱,比起小陈氏,父亲更喜欢的是青梅竹马的表妹,贵妾元氏,跟着元氏的一双儿女也得他的喜欢。而她和长兄还有小陈氏的日子也愈发难过了。

再怎么不济,她也是顾家的嫡女,但是她未想到的是,父亲竟然为了自己,要将她嫁给一个将死的病秧子,她以往羡慕姐姐们得父亲的喜爱,从父亲罚她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妄想了,心也跟着凉了。

“哎呀,又下雪了。”宝珠一看外头又飘起了小雪,跺了跺脚,急道:“方才出来未拿伞,小姐还是快些走的好,唉这鬼天气。”

入了冬的广陵,便极少见太阳了,成日要么是阴沉沉地天气,要么便是一场雨一场雪,天气只往冷里走。

黄家,是啊,那是一个如何的高门大户啊……可是,谁知道三年后,黄家会怎样么?她觉得一股子冷,从背脊蔓延,到了心底。

顾玉环将手缩进斗篷了,才感觉到些许温暖,才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往回走。

顺天府也是一场大雪,吏部尚书的府邸外停了一辆普通青布帘子的马车,那马儿打了个响鼻,蹄子在雪里乱踩,坐在马车外赶车的人,身上披了一件蓑衣,嘴里直哆嗦。

“老师的话,学生已经记住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起身,对着上座穿着墨绿直缀身材微胖的男子拱了供手。

“你记住了就好。”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端着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之后,才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十九岁便中了探花,放眼京中,这可是第一人,而这人又是他的学生,他又觉得骄傲万分,有这么个出色的学生。

他穿着青色圆领直缀,上头并无什么多的花纹,不过腰间悬了一块刻字的玉佩,他身材高大颀长,面容清隽,面上带着适宜的笑。

“听说你要回广陵一段时候?”黄辉放了茶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