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傅瑜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是两方都有过,她这么说倒显得自己愈发咄咄逼人了,他便豪爽道:“哪里哪里,斐小娘子既然有事,便先离去吧,这事儿大家都有错,我也没受什么伤。”
那女子应了声,向着他福了一礼,才转头回了车上,突地,她又停下了,她回转过身来,淡淡地道:“两位郎君既然是学生,可还记得今日要到国子监去?”
傅瑜一愣,他再抬头看去,那女子却已经进车里去了。他牵着马和王犬韬退后两步,阿福驾着马车从他们身前而过。这时,一阵风吹来,头顶上出墙而来的杏花纷纷掉落,一时之间犹如下起了一场杏花雨,有微凉的水珠落在傅瑜的脸上,可他却只定定的看着那马车。
车帘被风卷起了一角,傅瑜的目光不经意地从马车上滑过,看见了一个光洁白皙的下巴,紧接着是殷红的唇,小巧的琼鼻,以及一双摄人心魂的眼和微微蹙起的柳眉。这是一张白皙冷然的脸,里头的女子肌肤胜雪、蛾眉曼睩。
恍如春日的细雨滋润着久已干涸的沙地,又似春风轻飘飘地拂过山岗,傅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羽毛轻轻地碰了碰,轻轻柔柔的,痒痒的,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澎湃的想要从他的心口跳出来了一样。
傅瑜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快四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
马车远去,傅瑜却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呈现出一种很奇妙的神色,王犬韬挥着胖乎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大声道:“回魂了,回魂啦!”
傅瑜“啪”的一声抽手打落了眼前当着他视线的胖手,直到那斐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他才回头,看着身侧的王犬韬,轻柔地道:“六郎,她方才……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王犬韬道:“那位娘子方才说要送压惊礼到安国公府,看来是真的认出你来了,你说她怎么知道你是谁的?”
傅瑜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道:“这还不是你一直在旁边傅二傅二的喊的么!”
顿了下,傅瑜微微低头,又喃喃道:“斐府——是哪个斐府?这永安这么大,哪里知道是哪个斐府?”
王犬韬揉揉下巴,道:“我知道是哪个斐府。”
他说着,指了指马车来时的巷子,傅瑜望过去,正见一一座颇有些威严肃穆的府门,门前牌匾上书着“斐府”二字,大门前的台阶上还摆放有一列木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插了六根青色的戟。
“六戟?”傅瑜轻声唤道,“看来这斐府的郎君也还算得上是一个人物……话说朝中哪位文官是姓斐来着的?”
王犬韬哭丧着脸道:“是文渊阁一品大学士、国子监祭酒斐之年斐祭酒!”
傅瑜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转身,正好一朵杏花飘摇着从他的头顶落下,他伸手接住,只觉手心一片轻柔触感,他将杏花放到鼻尖,果真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却又夹杂着一股他方才没有闻见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