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斋饭,宋煜还是没有回来,李昭看了看长公主,眼珠转了两转,忽的起身说还要去佛堂拜一拜,长公主慈爱道,“昭昭有礼佛之心,佛祖可以感应到,午后佛堂热气太重,怕闷坏了你。”
李昭摇头,忧愁道,“昭昭没有长公主说得那般虔诚,只因我有私心,想替一个人多积些福,请求佛祖庇佑她。”
长公主连忙问是谁,李昭欲语还休,嗫喏了半天才告诉她,“是我的幼时好友,翰林薛府小姐,也就是如今平阳侯世子的正妻。”
长公主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这孩子我虽未谋面,却也知道是个极妙的孩子,锦时是明台的好友,你与她又要好,当真是缘分。不知道你要为她祈些什么?”
李昭叹了口气,将那日在平阳侯府的事情转述了一遍,齐国长公主看起来冷清,实则是个热心肠,听闻了这事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平阳侯怕是昏了头,怎么扶了这样一个女人做正妻,他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锦时考虑吗。”
李昭道,“平阳侯也好,侯夫人也罢,做了什么那也是长辈,只是心疼薛姐姐,她性子谦和仁善,我是最清楚的,他们夫妻二人又一向恩爱,凭薛姐姐的性子,不叫徐大哥知道也在我意料之中,可是他人的家务事,我又怎好插手,想要帮她也是有心无力,只有陪着姑母在佛祖前多为她烧两柱香。”
长公主叹气,“真难为这孩子,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他们欺她娘家无人,所以才如此猖狂,你既然叫本宫知道了,本宫就要管上一管,你无事可多去走动走动,好叫他们知道,纪王府是向着她的。至于平阳侯夫人,我也自有法子叫她吃些苦头。”
李昭一听这话喜不自胜,长公主如此豪爽,自己却是存了心思利用她的,不觉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是想将此事禀报太后,叫太后为薛姐姐撑腰的,只是昭昭没忍住跟姑母说了,平白叫姑母当了回恶人,昭昭有罪。”李昭正低着头认错,宋煜一撩起禅房的帘子走进来,“你何罪之有?”
见他笑意盈盈,怕是将刚才的话听了大概,长公主朝他招招手,宋煜难得乖巧地坐到母亲身边,“你几时回来的,方才去了哪里?”
宋煜道,“去前头大殿转了转,已经用过午饭了,来了有一会,听你们在说体己话,不好打搅。”
女人家的事情,他知道太多也无益处,漂亮的指头撵着铜炉里的香灰玩,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李昭自他进来便一直缄口不语,伺候了长公主睡下午觉,自然要应承自己的话去前头佛堂继续礼佛,宋煜跟了她一路到佛堂,笑眯眯地看着她跪在蒲团上,果真一动不动了。
“行了,这儿没人,你不必再装模作样。”
李昭抬眼冷淡的瞧他一眼,又闭上眼睛,“我没有装模作样。”
宋煜失笑,“你那点小心思,也就是我母亲太单纯,又喜欢管闲事,强出头,才给你当了回枪,是不是?温阳郡主?”
李昭被他戳破整张脸憋得通红,“我本意不是如此......”
“我又没有说你什么,这也不是坏事,只是怕你在这里憋坏了多不值当,承天寺后头有条山泉,你去过没有?”
李昭看他凑近上来的俊俏脸庞,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被宋煜一把托住后背,脸上更加红的要滴出血来,“没有。”
宋煜真是怕她傻乎乎得在佛堂跪一中午,才带她出来转转,谁知她黑着脸,毫不领情。直到看见宋煜说的那条山泉果然隐在层层叠叠的翠绿树叶中,脸色才缓和。
“这里可是我的宝地,寻常人找不到。”
李昭道,“这泉水是寺庙的,到了山下人人都可用,怎么就成了世子的,世子惯喜欢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吗?”
宋煜笑道,“这里只有我知道,当然就只属于我,现在你也知道了,它也可以是你的了,明台不敢贪心,不敢霸占整条泉水,所以,我只要那树叶后头小小的一段就满足了。”
李昭明知那泉水隐藏在树叶后头,可是低头瞅了瞅绣花的缎面软鞋,有些犹豫不知如何过去,宋煜看她担心泉水沾湿鞋面,自己率先踩到溪水中间的一块石头上,伸出一只手给李昭,“跟着我走,不会让你湿了鞋回去的。”李昭看了看伸到眼前的手,白净修长,却又十分有劲,掌中因为常年习武带了一层薄茧,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把手搭上去立刻被裹进带着暖意的手心。
踩着宋煜指点的石头,又被他牵着手平衡身体,过了溪水竟然真的鞋面没沾上一滴水珠。
宋煜撩开那片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朝李昭眨眨眼,里头别有洞天,四面都有树叶遮挡,四周又被泉水围住,仿佛是山中一片无人所知的世外之处。躲在里头听着山中鸟鸣,耳边清晰的泉水流淌,闻着春日的泥土花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进来,李昭失神地坐在干草堆上缓不过神来。
“我总是一个人来,连锦时也不知道,因为来的时候总是不开心的时候。今天是例外,不过如果没有我你可别来这里,万一哪个上山砍柴的莽夫进来休息,却瞧见里头藏着个美娇娘......哈哈。”
宋煜不知从哪里挖出一坛子酒来,“这还是我从军前埋在这里的,正好现在喝。”说完扯了酒坛子上的盖头仰头就灌,他喝酒是军营里带出来的喝法,疏狂豪迈,李昭从未见过这样喝酒的样子,明明粗鲁,可他喝起来却如此行云流水,酒液顺着他的下颔流进衣领,李昭盯着他起伏的喉结咽了咽口水。
“我也要。”
她声音太轻,宋煜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你说什么?”
李昭只好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也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