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灵枢是想知道,他已经暗中为林海延了阳寿,如果还有会妨碍到小绛珠的烦难,少不得还要再去周旋。
林海并不答言,接连饮下两三杯酒才开腔:“道长有所不知,老夫所领的巡盐御史一职,看着是有权有利的肥差,任上之人却多半不得善终。”
灵枢只是对人情不通,但他本是神仙,自有过人的领悟。听了林海的几句话,便窥出了其中门道,遂问:“那日埋伏在白云观的人,就是大人的政敌?”
记起上次的惊魂未定,林海颓然一笑:“要不是遇上道长相救,此刻的林海早已经是刀下亡魂。”停了一停,又道,“道长不弃,今后咱们平辈相交,唤老夫如海便是。”
灵枢闪了闪浓睫,直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下意识的否决:“长幼尊卑有序,贫道还是循礼称一声大人为宜。”
林海也不太在意,权当他是自谦年少,接着刚才的话题,续道:“当初执意把玉儿送去京城,并非无的放矢之举。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老夫人微言轻,本无意介入夺嫡之争,但东宫之位岌岌可危,各皇子及其同党跃跃欲试,就算老夫心底不愿,恐怕也难逃算计。”
灵枢静静待他说完,漫不经心的啜了一口酒,问:“大人为官,为的是光宗耀祖,名留青史,抑是救黎明百姓于困厄中?”
林海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突然卷起衣袖,反复收握了两下手掌,肃容答:“年少轻狂时,确实想凭这双手做一些于国有益、于民有利之事;也曾发愿待制为官,当尽忠报国,只有老百姓富足,吏治清廉,才算得四海升平。”
灵枢撂下酒杯,抬头看着林海,眼波里倒映出他的面容:“假如再来一次,大人还会不会选这条路,为这些可能一辈子都未曾蒙面的弱民,甚至搭上性命?”
像是酒兴盖了脸,胸口有滚烫而澎湃的热意在翻涌,林海的眼中竟有一丝潮润:“会。”
纵然一度心灰意冷,可是终归初心难改。
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初司命的评判,凡人的一生如同朝露,但有欲有求,奔波疾苦,鲜活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