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瀚在曹操这儿只领了个闲职,辅助果丞负责城内果务……说白了就是负责达官贵人水果供应的。郭瀚一向以此为耻,最恨别人拿他的官职说事。平日里与他来往的官吏俸禄比他还低,自然不会不长眼地戳他伤疤,反而拿话语捧着,一口一个“郭属官”叫得利索。
久而久之,郭瀚忘了这个职位带给他的耻辱感,甚至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 他和诸卿、国相等“高位属官”也不差什么。
在云层中飘了许久的郭瀚,今日被崔颂直白地戳破美梦,一声“郭散吏”,毫不留情地点出他目前的官职不过是一个散吏小官,职位低微;又是掌管水果这种无关紧要的杂事,叫郭瀚羞恼不已。
偏偏崔颂言辞态度平和,说的又是实话,让他想发作也找不到由头。
旁边的杨观知道郭瀚心底的症结,暗骂崔颂不识眼色。
他一向对郭瀚多有吹捧,还在郭瀚面前贬低与自己毫无过节的军师祭酒,正是为了讨好郭瀚。现在眼前这个学子打扮的年轻人“口无遮拦”,惹了郭瀚不快,他顿时歇了“礼贤下士”的心,没了好脸色。
“你一届白身,见了官吏竟不知道起身行礼,口出狂言以平辈相居,文人学士的谦逊被你丢到了何处?”
崔颂面不改色地为自己斟酒,长袖翻云,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闲适之态:“杨散吏,红口白牙诬陷人,莫非是你的绝技不成?”
杨观怒目而视:“我何时红口白牙诬陷人?”
“自我入座起,杨散吏就没说过一句君子之言。先是随口置喙郭祭酒的才德与出身,后对曹司空的认人之德颇有怨言,如今,又污蔑我‘口出狂言’。您这红口白牙,还真是含了口血喷人,却不忘将自己的尖牙擦得干干净净。”
被暗指“不说人话”的杨观脸黑如锅底。他既恼怒于崔颂软刀子一般的嘲讽,又惶恐于他口中的“对曹操有怨言”。此时杨观顾不上崔颂闲适得令人恼火的态度与刀刀见血的讥诮,只想立即将自己“对曹操有怨言”的罪名撇清,以免话传到曹操耳中,平白得罪最大的BOSS。
“你这小子才是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对曹司空的认人之德有所怨言了?!”
想也不想地喊了这一嘴后,杨观慢一拍地想起自己对郭嘉的贬低,以及那句“何德何能,得主公偏爱”的结语。
觉得郭嘉无德无能,却得主公偏爱很不合理,这不就是暗指曹操无脑偏心,识人不清吗?
杨观脑后的冷汗立即落了下来。他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落人口舌,铁了心要装傻充愣,试图揭过自己之前的言论,把一切干戈推到崔颂身上:“我不过是因为看不惯你的无礼之举,稍加指点了一番,你竟记恨如此,故意扭曲我的言行,拿来编排我?”
似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占理,杨观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言辞,音量不经意间放大了许多,引来周围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