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估算着元昭的行程便与他商定了伏兵,这一回既然遇上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拓跋傲回北魏。”平陵御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微微一笑。
“为什么呢?”王机凝神想了想,“机听人言,拓跋太子素有贤名,非弑杀暴烈之人。”
“拓跋烈膝下七个儿子皆非庸人,便是第七子中山王拓跋敬虽说有纨绔之名,可他上有胞兄为太子,自己又有王爵在身,若是本人上进锐利那才真的是动摇他们一系的实力,试想你若是独孤家,同样都是带着家族血脉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支持谁不支持谁都是问题!”平陵御将獐子翻了一面,又刷了写蜂蜜在上头,“是以御才言拓拔太子非但不是庸才,更是令人惊艳的人物!皇权更替,自来太子便不好做,如前朝怀安太子,心慈良善却被武帝视为子不类父,造圈禁;强势如本朝戾太子,却被文帝猜忌,父子相戕,若北魏拓跋傲这等得父亲倚重,又压得下兄弟者,千百年来难出一人。”
“可先生,拓拔太子真的死了,北魏皇帝难道不会发兵南下么?”王机看着明灭起伏的火苗不由叹了一口气。
“拓拔太子死了烈帝自然难过,可他手下的几个皇子谁不想北魏太子的位置?”平陵御喝了一口酒,驿站里的酒是当地人自己酿造的松子酒,酒液不算清亮,味道却也绵甜,“人多则不匀,谁都想要,自然心就不齐,而一旦他们心不齐,出军便遥遥无期,而且诸皇子皆已成年,身后站着各自的势力,便是皇子自己无心,可身在局中由不得他们自己。”
“先生果然神鬼莫测!”平陵御话音一落,室内便是长久的安静,只听得见火苗灼烧着松木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半晌王机抚掌叹息。
平陵御只是莞尔,接过燕祁呈递过来的锦帛,姬凛大气酣畅的字迹铺面而来,简单的交代了拓跋傲身死前后,又说了一下他暂时在昌平镇整顿兵马,之后则会快马加鞭往长生山赶去希望能诛杀北魏这一路军,最后落笔却是长安公主的名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平陵御见了不由会心一笑。
而千里之外的泰安城太守府,厨房里头还是灯火通明。
明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届时无数客人上门,又有替老夫人诵经祈福的两万名僧人,纵然太守已然令人将泰安城的有名的酒楼都包了下来,以方便明日替师父们做素斋,但寿宴上为其它客人准备的席面自然是由府上的厨子负责,一应食材、器具,少不了要提前再检查一遍的。
赤隼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厨房里人进人出的模样。
“郎君过来是因为公子有什么吩咐么?”秋葵是厨房里烧火的丫头,却生了一副好记性,无论是谁只要瞧过一面便能够记在眼中,是以如今见了赤隼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样子,就不由冲着他笑了笑。
“我家公子与自佛窟崖来的高僧无识大师秉烛夜谈,仆来厨房加些素斋。”赤隼难得跟小娘子打交道,如今听得秋葵招呼他,脸都红了,慌慌忙忙便将手中的一锭银子递过去。
“哈哈。”秋葵见他同手同脚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郎君且等着,奴去唤方娘子,她老人家一手素斋也算是泰安城一绝,恰好今日厨房里采买的菜多,少不得要请她老人家露一手。”
“如此劳烦小娘子了。”赤隼登时作揖致谢。
“郎君不必多礼,且在这儿等上一会子。”秋葵一面说着一面抽了一根胡凳出来又将他安置在旁边不怎么用的灶头边上,一面替他倒了一杯粗茶,这里不在风口上,先前又烧了火,如今余烬未歇,倒也十分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