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居往东面设两扇柴门,门内一条石子路,路旁青竹肃肃,转过竹屏,便是一处草堂,窗明几净,无纤毫尘垢,堂中又挂着数副字画,却是主人信手而为,堂后精舍数间,卧室设在其中,这屋子里装饰更少,若不知主人是谢驸马,定还以为是哪个居士修行的处所。
“你说做这明月楼赋的少年郎今日也来了?”与一般公侯人家的男子成婚后形容减损不同,谢驸马已过而立之年,但他风仪隽爽,吐属俊雅,倒比之十年前丰姿更胜,此时穿一身玉色直裰、外披银灰色大氅歪在草堂的矮榻上看书,旁边的博山炉中燃着清真香,于烟雾缭绕中越发显得那香炉之上雕刻的小犬娇憨可人。
“是的。”站在下手的小厮是个二十出头的郎君,他此时垂手站在自家郎君面前,面上显出几分挣扎来。
“玄参,有话便说出来。”谢驸马微微阖着双眸,神情越发显得莫测。
“郎君。”玄参一咬牙,跪下道,“那写出明月楼赋的少年郎容貌昳丽,颇似已故的蒋家娘子。”
“……芳蕤?”谢驸马伸手揉了揉眉心,鎏金的博山炉上腾起的清真香味道是极清极淡的百花香,很难想到这样适宜女儿家用的香竟然是驸马谢端的心头好,“你带他来见见我。”
“郎君,公主那边?”玄参偷眼大量自己的主人,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家郎君一头如云的乌发竟然也生出银丝,一时间只觉得心头悲痛。
“只须得瞒着她便是。”谢端面上似悲似喜,良久起身将书卷在一旁规制好。
“是。”玄参点头退了出去,一转身忍不住抬袖子揩拭眼角的泪水,只觉得自己都如斯悲苦郎君心头更不知道是如何煎熬。
却原来谢端早年拜在淮山书院山长蒋鸿门下。
蒋鸿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女,小字芳蕤,这蒋家元娘身体孱弱却生来灵慧,于文辞通达之上不逊于男儿,更兼心思灵巧通透。
谢端年长她五岁,几乎是手把手带着小师妹启蒙,如此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两家大人也乐得见这一双小儿女比目成双,便早早定下婚事只等蒋家元娘及笄便嫁过来。
又因着蒋氏体弱担心她幼时养不住,因此两家虽然交换了庚帖却并未往外传出消息。
升平九年,谢端进京赴试,离别之前两个小儿女一时间情意绵绵又寻思着等谢端高中回来二人便完婚,便尝了一回那等风月之事,谁料到等到的却是圣人不曾垂询便直接下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