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装聋作哑

莲生敦煌·下 的灰 1642 字 9个月前

香雾缭绕之际,也想起去年以来在甘家香堂一路升级的经历,也想起那些令她惊骇过苦痛过心酸过悲恸过的过往。如今回头看来,一切都已成烟,变成一缕缕无足轻重的雾霭,所有的创痂最后都变成坚实的盔甲将她包裹,所有的泪水,最后都被她谱成一幅画。

辛不离奉旨进了太医署做侍医,在入职考试中一鸣惊人。那考试分医药和针灸两场,医药考试有笔答亦有口测,辛不离以一个十六岁放羊娃的资历,战胜场中所有医药世家出身的医士,一举拔得头筹。主持考试的太医署官员起先对这少年颇不以为然,现场一测,惊为天人,纷纷追问:

“你在哪里学的医术?那些神奇的药材、方子,是从哪里得来?”

辛不离略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自民间收集来,为乡亲们诊治多年,一点点磨炼出来。”

“啊,奇妙,奇妙……”

更奇妙的是那针灸考试,是以一座按照人身穴位铸满针孔的铜人,外层封蜡,内中灌水,考官叫出穴位,考生须以银针刺中准确的针孔,便有清水自针孔中排出。太医令蒋邈闻得辛不离来考试,当即便说不用他考了:“婕妤娘娘的病是他针好的,手下极稳准,不须再测。”

“使不得啊蒋公。”太医丞郑安不以为然:“律例如此,岂可单单对他网开一面?给婕妤娘娘诊病我未曾亲见,传闻么,多有夸大也是常事。”

结果在考场上,辛不离连发连中,一百个穴位无一失手,凡下针必有水流。郑安不依不饶,又叫出一百个穴位试炼,仍然百发百中,蒋邈也来了兴致,也叫了一百个,仍然全中……最后所有考官都抛下手头事务,围在辛不离身边见证奇观:

“梁丘!复溜!阴谷!血海!承山!解溪!……啊,又是全中!”

追问这手神技是如何修来,那少年仍是只重复那句话:“为乡亲们诊治多年,一点点磨炼出来……”

一想起这些,莲生的唇角,就忍不住地弯成一弯新月,喜洋洋地盈满笑意。她没识错人,不离哥哥就是了不起的小哥哥,勤恳,坚忍,大仁大义,将来必能一飞冲天,做一个济世神医,功德无量!

这些日子,白妙姊姊忽然开始对医道感兴趣,时不时地去找不离哥哥求教。辛不离每月有七天在太医署轮值,其余日子都还在自己的医坊里,莲生几乎每次前去,都能遇见白妙。那姊姊史无前例地穿起了撷花襦裙,插戴精美首饰,妆容细致,语声温婉,与辛不离探讨医药,帮他整理药材、处置病人。

有她这样的好帮手,不离哥哥就算去了太医署,医坊都可以照常运作呀。苦水井的乡亲们有福了!简直是最完满的安排!

莲生一路跳跳蹦蹦,已经行到城南朱雀门前,出城便是通往鸣沙山的官道。眼望面前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莲生停下脚步,嘟起嘴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要不要去莫高窟看柳染画画呀?

那次去找他出主意却碰了一头包,实是平生未有的严重失落。诚然柳染一向对一切都淡淡的,唯有画画能令他粲然生神,然而面临生死大难,也未免太漠不关心。离开洞窟之际,莲生整个胸膛都空落落的,仿佛一瞬间被掏走了什么异常珍贵的东西。

其实柳染于她,一直也都这样云遮雾罩,始终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本以为这样也没关系,只要能天天坐他身边看他画画,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关系,然而事情好像不是这样,当你与一个人越走越近,开始有长相守的心意的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便变得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