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辛不离连连点头,不由得也轻叹一声:
“是啊,皇亲贵胄也是人。宋婕妤那独养儿子也有弱疾,咳嗽不止,太医署只道是受寒,一直用祛寒药物,这几天日日相见,我看他不像受寒,是哮病,只因儿时过于宠爱,隔绝凡尘,导致卫气不足,不任邪侵,当用扶正祛邪的药物,平时还要留意不能食用发物,不然必有性命之忧。”
“啊,这样危险?那孩子是吃了什么发物?”
“我查看了宫里这几天的食谱,应是吃胡桃所致。当场给他试吃了一小粒,不一会儿便咳嗽,严重得紧。我告诉宫人不可以再给他吃胡桃、杏仁之类,他还哇哇哭了一场。”
“咦,这么要命的病症,为什么太医署会诊不出来啊?”
“或许他们医书看得多,诊治过的病人却有限吧?孙老先生常教诲我‘熟读王叔和,不如临症多’。这病症,我在苦水井倒见得多了,闵大伯有大头风,只要一喝酒,脑袋就肿成猪头,一碰就疼。张爷不能碰漆,一碰就全身又疼又痒。李婆婆的小孙子是吃鱼吃死了的……”
“你看,你看,处处都可以救人性命。”莲生双手托腮,景仰地望着辛不离:
“去吧,去太医署,精研医术,做一个真正的神医。都说进太医署必要看出身,如今你凭自己的真本事破了这个例,也让世间看看贫寒之士也能成大业,英雄不论出身!”
“好!”辛不离满脸放光,不由得也用力握了握拳:“我能做到!”
进宫第十天,衣不解带地日夜随伺,终于等到宋小桃苏醒,病情平稳,辛不离与莲生才被允准放出了玉宸宫。辛不离的父母家人都在宫外守候已久,见到两人终于平安无事地出来,喜极而泣,彼此深深拥抱,久久不愿放开。
伏在辛陈氏肩头的莲生,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在不远处的巷口,一个高大身形坐在墙边,一身灰帷帽、灰袍衫,严严密密遮住面容。可是纵使隔着厚厚帷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莲生仍能感到他在看自己,看着她从宫内出来,看着她平安无恙地一路走到街边。
莲生怔怔之际,那人已经懒懒地起身,随手拂拂衣袂,转身向巷内行去。离他不远处坐着的一个黑衣人立即也跟着跳起,黑帷帽下弯腰驼背的身形,随即也消失在巷内暗影中。
巷内,黑寂的深处,莲生看不到的地方。
宿阿大气急败坏地跟在柳染身后:“你开心了?”
柳染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不回答他的话。过了许久,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快回去睡上一觉,可困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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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东边的狮子巷外,聚集了一大群人。
这里是大理寺官衙所在,天牢侧门。门边重重军士把守,戒备森严,而栅栏外的人群却说说笑笑,空气中满是轻松愉快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