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良坐在长椅上,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来往的人不多,加之长椅被茂密的竹丛掩盖,并没人在意他。
林茜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相良还在那里。她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相良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腿,随后面无表情道了句:“便当。”
说得太快,她没听清。“什么?”
相良低着头,漠然地看手。“便当。”
“便当?”她一头雾水。
他终于为林茜不能准确捕捉自己话里的意思而不耐,他浓眉挑起:“作为今天的报酬,你难道不该给我做一份便当吗?”
林茜看着他那一脸理所当然,有些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有谁会用这种事来要求回报的吗?还有有谁会用便当来作为回报的吗?”
相良一扭头:“我喜欢,不可以吗?”
林茜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相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心里开始细数:难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头发没整理好?难道刚才打架的时候脸上蹭了灰?难道是,今天的裤子拉链又忘记拉上了!
他漫不经心低头一瞥,发现拉链还好好地在那里,便凶狠地抬头:“喂,你看什么看!”
林茜目光怪异:“当初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会真的没有吃到过家里人做的便当吧?”
相良闻言,眼神变冷。他忽然冷笑,站起来就要走人。林茜觉得自己拿别人的“痛处”开玩笑可能有点过分了,虽然相良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不能像他那样,没有底线。
“等等……便当的话,我没怎么做过。不如,我给你买一份怎么样?”
相良本来停住,以为她要说什么,却听到她这样说。他讥诮一笑,眼里带寒:“我要是想吃那些,还用你买吗?”
林茜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没想到相良猛居然连亲妈做的便当都没吃过,委实可怜。她遂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做的便当会很难吃。如果这样你还不在意的话,那可以。”
相良嘴角刚刚翘起一点,马上又被他压平。他板着脸道:“不许不好吃!”说完,便带着满身的倔强与傲慢,无视这人间无理的种种雪月花,傲然远去了。
……
第二天,林茜临走时,看到桌子上的原木便当盒,一并把它放入了便当袋中。玄关处一把红色的伞,她也一并拿起,随后才出了门。
毛毛细雨,走到一半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街上人风雨里过,都抱着伞来去匆匆。但走到一半时,忽然看到前方有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也可窥见原本被用头油梳得整齐。他站在路边,在雨中默默无声地仰着头,仿佛在接受雨的洗礼。
林茜赶紧小跑过去,自己的伞也打在他头上。
“您怎么了?没带伞吗?”她看到这样的人,难免担心他们是对生活丧失希望的人。或许下一刻,他就会下定决定坐上奔向青木原的火车。她若视若无睹,心里总会觉得有种罪过感。
那个人的气质像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若非西装革履,单凭他那张幼齿化的脸,说是大学生,甚至高中生都有人信。
那人本来在闭目冥想,被她打断,十分平静地看过来。眼里并没有她所想象的糜烂和颓丧,反而像瓦尔登夜里幽静的湖,闪着蓝盈盈的光,流淌着静月的波澜。他的笑容虽然配上那张脸,显得十分绵软,但他那双不同寻常的眼睛,却一下子改变了整个表情的味道。
他看了看林茜的伞,带着微微的感激,虽然,林茜无法确认那是否是真的感激,还是仅仅是礼貌。总之,他带着这样一种含蓄而温和的笑,语气也令听者倍感舒适:“谢谢你了,不过我并不需要。”
“可是现在这个天气,淋雨会感冒的。”
那人又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好心。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天气,也喜欢偶尔像这样什么都不做静静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