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十几米外的几名部下收到示意,很快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到我们这里来。
“我没有太多耐心,内城、废品,以及替换部件,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夏洛特.卡塔库栗以命令式口吻如是说道,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孩子,神色依然无比冷漠,哦语气也又冷又硬,毫无恻隐之心的样子。
说完顿了顿,这男人微微偏过脸,居高临下瞥了我一眼,又看了边上的他弟弟一眼————也不知他们两位一瞬间交换了何种意味的眼神,总之…
片刻之间,夏洛特家的次子收起目光,重新看向那一大一小,紧接着,未来的豆大臣抬手按在我的一侧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明显的阻止意味。
然后…
仗着体格魁梧的某个伤患,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到离我有些近的位置,阴影般笼罩过来挡住我的大部分视野,复又以他别具一格的低迷暗哑声线,说道,“别做多余的事。”
听得这般依稀仿佛是警告的话,什么也没做甚至自认格外安分守己的我顿时满头雾水,然而很快又有些恍悟。
因为,未来的豆大臣靠近过来,在其他人的视角之外,他————虽然完全看不懂他那一脸阴郁是想表达什么,不过,我倒是看清咫尺间的这双冷金色/眼睛,眼神颇为平和。
另外,透过那留下一线余光的视野,我见到被少年抱在怀里那更小的孩子…快要哭出来又被吓得不敢哭那样,可怜兮兮的一颤一颤。
之后是若有似无的呜咽,很小声,细细的,象是受到惊吓的幼崽,在此时异常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个很小的女孩子,穿着不太合身并且破旧的衣裳,巴掌大的小脸气色也很糟糕,看起来营养不良,瘦瘦弱弱的身子缩在少年坏里,清澈无暇的棕红眼瞳,浮着浓浓的水汽。
很明显,是被现场的气氛…啊更可能是被五米公主鬼神般的冷厉气势深深恐吓了。
于是,夏洛特.大福要求我‘别做多余的事’,是要我别开口吗?
因为昨日我多管闲事救了个濒死孩子的前例,他认为我很可能看不惯小孩子被欺负,进而干涉他们的问话?
…………
想了想,又忍了忍…然而没忍住。
我知道自己不该介入别人尤其是海贼正在做的事,他们夏洛特原本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可…更早之前,‘醒来’那时,一眼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面对残忍的海贼,我就…
这么说吧实际上,愿意好心迂回的提醒两位夏洛特,他们的人员当中出现‘间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他们分散放在两个孩子那里的注意力。
至少,有船医特里那样一个极具针对性的目标,不久前他们战败逃亡的怒火,就不会发/泄到无辜者身上。
或许我的担忧是多此一举,但是,战败者往往会将失败以及恐惧转为更深刻的暴戾并且肆意发/泄,被击溃的军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例子比比皆是。
此时的两位夏洛特,与他们前来汇合的几名部下,所处境地恰好符合‘败兵’这个形容。
不得不说,那非常糟糕。
除了败北的沮丧,同时也会有焦躁以及畏惧,即使是潜意识,而如此情绪,受到伤害的往往不会是当事人而是无辜者。
就象受伤的野兽会无差别攻击那样。
如果想安抚,要么给他们一个发/泄口,要么就必须设法勒紧‘缰绳’,发/泄口是现成的,两个孩子,与他们毫无瓜葛并且是迷你城居民,这场询问有很大可能会发展为海贼的施/虐。
有那么句毫无道理却常常被作为潜在规则的话:弱小即是原罪。
我勉强算合作者,甚至在他们看来,我有着奇怪能力,所以,海贼们不太可能对我做出什么,两个素不相识且弱小的孩子就首当其冲成为绝好的迁怒对象。
甚至连理由都正当,只需要:‘为了确保说出的情报真实性’,就够了。
或许是我太过多疑,实际上什么也不会发生,但谁知道,谁都不能保证海贼的良知剩下多少,至少我不能。
前后三次任务,这个新世界给我的印象,最深刻的是,根本没有多少人性可供期待。
不久前睁开眼睛时,以夏洛特.卡塔库栗为首的他们在询问那两个孩子时,勉勉强强算平和,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却难以预料。
哪怕夏洛特们不动手,以他们的糟糕性格,一旦发生,他们同样不会阻止手下,因为他们的观念,在‘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对待上异常残忍。
童话岛前车之鉴,我不愿意再次见到,所以选择勒紧‘缰绳’,而最牢固的缰绳,就是明确的目标,仇敌,或者战败的肇因。
实际上,被打断后又重新开始的询问,夏洛特.卡塔库栗所散发的气息已经不再危险如随时绷断的钢丝,因为一个泄密的间谍,以及尚未击败的敌人,足够作为承担怒火的目标。
夏洛特.大福让我别做多余的事,或许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他哥哥希望,不让被问询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危机减少许多,只有生命受到威胁的状态下,对方才可能知无不言。
那是一种心理震慑。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谁能听着小孩子惊吓中哽在喉咙里的抽噎,而又无动于衷呢?
…………
这一刻,夏洛特.卡塔库栗的询问尚未得到回答,被遮去大半的视野看不见那个少年的反应,而,冲动盖过理智的我不耐烦地抬手,一掌按在豆大臣靠得太近的这张脸上,推开————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继续扮演纯良淑德,对他们夏洛特是浪费。
更何况,即使没了异木.迷榖枝,我手中也留着底牌,并不是山穷水尽。
所以,我为什么要继续忍耐?
侧过脸,看着被突发事件弄得有些呆滞的未来豆大臣,自认还算有恃无恐的我,开口时的语气当然分外不客气,“你们打算让我坐在地上多久?”
“哈?”他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倒是他哥哥,原本等着答案的夏洛特.卡塔库栗偏过脸来飞快看了眼,随即又收回目光,开口,“你们住在哪里?”
问的是那少年,顿了顿,紧接着作出决定,“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暂时休息的地点。”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或许根本不认为对方有选择权,这位夏洛特家族的次子松开抱臂的手,一手抬起,微不可察做了个手势————顷刻间,他们的部下拥上前来,“带路,小子。”
这样说着,一边…还算礼貌的‘请’走那一大一小。
而等到少年抱着小女孩被簇拥着朝前走出一小段距离,我也在某个人的帮助下艰难的站起身,之后,我们,我和小猫(天)崽(狗),以及两位夏洛特一起,慢慢吞吞的启程。
…………
之后…
一路上,被又一次打岔的询问成了边走边聊版本,虽然不是那种春日里大家带着便当前往郊外游山玩水的轻松惬意,不过气氛到底…还算缓和。
或许是察觉到了吧?幼崽们都神奇的非常敏/感,对善意、恶意,甚至危险,都能轻易察觉,渐渐的,那孩子的抽噎声消失,仍是怯生生的,却不再缩成一团
或许也是因此让少年跟着坦白了许多,关于之前夏洛特.卡塔库栗的问题,以及几个关键词都做出解释。
当然,少年知道的并不多。
这位自称‘科尔温’的少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迷你城,最初的印象就是他作为‘废品’被驱逐到废品街生活。
哦迷你城这个称呼也是偶尔闯入这里的海贼所用称呼,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们处于封闭状态,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用的称呼是内城与废品街。
内城嘛科尔温从没有去过,根本不知道路线,他所认知的世界只有废品街,就是此时我们行走的这片广大区域。
到处都是杂物,各种奇怪的,看似某些机械的零件,以及看不清外型的东西。
据少年说,废品街堆放的都是失败品————注意,他也自称失败品,相同性质,只不过意义不同,因为他是‘废品’而地上随意丢弃的则是‘废品部件’。
可供废品们更换的‘部件’。
不久前他也是为了寻找适合的替换部件才会遇到海贼。
小女孩没有名字,是少年捡到的,实际上,‘废品’们常常会捡到同类,或许是同病相怜吧?捡到之后通常会照顾对方。
“我给她取了名字,叫贝比。”科尔温少年这样说。
之后,他在摔了一跤,被搀扶起来,怀中的小女孩也被海贼接手抱起时,又说道,“我的部件有许多已经老化,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替换,不久之后大概就需要贝比照顾我了。”
至于‘部件’是怎么回事…
已经不需要他解释,因为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他摔在地上,起身时不慎撕破了上衣,露出那由许多木头和金属制成的齿轮弹簧等零件拼合的,三分之一身躯。
确切的说是,他象被切割掉三分之一身躯,又粗暴的接上了零件,进而拼凑成型,甚至连左腿也是塑料模特的一条腿。
血与肉,与金属木块制成的部件结合生长,失去部分躯干,一条腿,能初步断定胸腔之内少了许多重要脏器,那么他是如何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