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九五至尊,扫个墓也比别人排场大,过程复杂。要先行礼,行完告见礼行告成礼,接着还要宣读祭文。
纪衡的嗓子很好,嗓音清越,声线温润澄澈,跟在后面的大理寺官员普遍认为,听他读祭文是一种享受。
但是突然之间,这种享受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折磨。
许多人心下诧异,皇上读祭文怎么会读出颤音儿来?而且还颤得很有节奏,不是行文停顿的那种节奏,而是……每隔相同的一段时间,他都要顿一下,尾音打着飘忽,像是波浪一样抖动。
闭上眼睛听,还以为皇上他在做什么不和谐的运动。
许多人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皇上不会被走过路过的祖宗们给附上了吧……
纪衡没有被附上。他的神志很清醒,也很愤怒。因为脖子上在很有规律地滴雨水,水滴汇聚,顺着衣领流进去,那滋味,别提多销魂了。
有些本能是理智无法控制的,于是冰凉的雨水一滴下来,他的声音就跟着打颤。
他斜了斜眼,罪魁祸首还一脸懵懂加无辜。
田七不知道自己的伞打斜了,整个伞面上的雨水被积攒起来灌进纪衡的领子里。
这时候她的胳膊早就酸得麻木了。
她不知道,但是有人看得清楚。这一幕被平台下离得近的几个人收进眼里,目瞪口呆者有之,心惊胆战者有之,还有些心软的,暗暗为这小太监的小命捏了把汗。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纪衡真想直接结果了这太监。他是皇帝,当主子的想要谁的命,都不用抬手指头,一个眼神的事儿。
读完祭文,行了辞行礼,纪衡夺过田七手中的雨伞,自己撑着阔步而行。
田七不明所以,唯唯跟上。
盛安怀已经知道了事情缘由,但是他不会为田七求情,因为他暂时没把田七当自己人,觉得值不当为这人费心思。
纪衡一路沉着个脸,心里想着怎么处理这奴才。杀了吧,显得他这当皇帝的太刻薄,好歹是条人命;饶了吧,又不甘心。想着想着,纪衡一扭头,看到田七低着头不知所措地跟在他身边,一副窝囊样子。这奴才不敢往他的伞下凑,倒腾着小短腿追着他跑,肩膀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帽沿上也在滴水,湿湿嗒嗒的,引得他时不时地抹一把脸。
纪衡冷哼,伞却不自觉地往田七那边挪了几分。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仁慈又大度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