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约法愚民入彀谀辞一席上将开颜

正在狐疑莫决的时候,忽由小卒报进,营门外面来了一位使者,说是奉沛公帐下左司马曹无伤命,有机密事差来面陈,项羽便命传入。使者跪在帐前禀道:“沛公已入咸阳,欲王关中,用秦子婴为相,秦宫所有的妃嫔珍宝,一概据为己有了。”项羽听了,不禁跃起,拍案大骂道:“刘季如此可恶,目无他人,我不杀他,便非好汉!”范增在旁进言道:“沛公昔在丰乡,贪财好色,本是一个无赖小人。今闻他听了张良之计,封库闭宫,假行仁义,必有大志,不可小觑。且增夜来遥观彼营,上有龙虎形,叠成五彩之色,将他们全营罩住,这个便是天子气。此刻若不从速除他,后患莫及!”项羽悍然道:“我破一刘季,如摧枯朽,有何难处!今夜大家正在畅叙,且让他再活一宵,明晨进击便了。”说罢便令使者还报曹无伤,明日我军来攻,请作内应勿误。来使叩头自去。

项羽如此夸口,原来他有兵四十万,号称百万。沛公仅有兵十万,比较项羽的兵力,四成之中,要少三成,自然被他薄视。并且鸿门、灞上相距路途不过四十里,沿路又没甚么险要可守,项兵一发即至,眼见得一强一弱,一众一寡,沛公的危险就在弹指之间了。

谁知人有千算,天只一算。沛公既是龙神,天意属刘,自然就有救星出现。你道这个救星是谁?却是项羽的叔父。既是叔侄关系,何以反而要去帮助他人呢?就事而论,只好归之于天的了。他的叔父,单名一个伯字,现为楚左尹。他从前在秦朝时候,误杀一人,逃至下邳,幸遇张良收留,方得藉此避祸。后虽分别,每念前恩,常欲图报。此时他正在项营,一闻范增助羽攻刘,不免替张良害怕起来。他想沛公与我无涉,惟有张良,现下也在沛公身旁,池鱼之殃,我怎好不去相救?他想罢,便悄悄地溜出项营,骑了一匹快马,奔至刘寨,求见张良。

张良一听项伯深夜而来,慌忙将他请入。此时项伯也来不及再道契阔,即与张良耳语道:“快走快走!明天便要来不及了!”张良惊问原委,项伯方将项营之事,尽情告知。

张良听了,沉吟道:“我不能立走!”项伯道:“你与姓刘的同死,有何益处呢?不如跟我去罢。”张良道:“沛公遇我厚,他有大难,我背了他私逃,就是不义。君且少坐,容我报知沛公,再定行止。”说完,抽身急向里面而去。

项伯拉他不住,既已来此,又不便擅归,只好候着。

张良进去,一见沛公独坐,执杯自饮。张良忙附耳对他说道:“大事不好,明日项羽即来攻营。”沛公愕然道:

“我与项羽并无仇隙,如何就来攻营?”张良道:“何人劝公守函谷关的。”沛公道:“鲰生前来语我,谓当派兵守关,毋纳诸侯,始能据秦称王。我一时不及告你,便依其议。你今问此,难道错了不成?”张良且不即答错与不错之言,反先问他道:“公自料兵务能敌项羽否?”沛公迟疑一会道:“恐怕未必。”张良又接口道:“我军不过十万,项羽虽称百万,确实也有四十万,我军如何敌得他过?今幸故人项伯到此,邀我同去,我怎肯背公,不敢不报。”沛公听了,吓得变色道:“今且奈何?”张良道:“只有情恳项伯,请他转告项羽,说公未尝拒彼。不过守关防盗,万勿误会。

项伯乃是羽叔,或可解了此围。”沛公道:“你与项伯甚等交情?”张良便将往事,简单地告知沛公。沛公听毕,急忙起立道:“你快将项伯请来,我愿以兄礼事之。”1

张良忙出来将项伯邀入,沛公整衣出迎。纳项伯上坐,始将己意告知,甚至愿与项伯结为儿女亲家。项伯情不可却,只得应诺。张良在旁插嘴道:“事不宜迟,伯兄赶快请回。”项伯又坚嘱沛公道:“公明晨宜来谒羽,以实我言。”沛公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