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希望看着觉得好笑,也不由地伸手挥了挥,而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两辆驴车依次与客车擦身而过,那驴车上有一个身影蓦地从她眼前掠过。那个人她太熟悉了,正是她上辈子的老伴傅思明。
傅思明比她大五岁,这时候的他是二十四岁,南湖剧团里的台柱子,负责吹笙和唱戏的,不过他唱的并不是京剧、豫剧或是其他有门有派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戏,而是用当地方言唱的通俗戏,类似于后世乡土气息浓厚的大白话柳琴戏。
虽然他比上辈子晚出现了大半年的时间,但现在应该还是去凌镇各个乡村演出的。上辈子的她此时正死心塌地地追着他转,并在春天时和他私奔结了婚。而这辈子,她大半年前就和郑曙光结了婚,所以她和傅思明两人也算是彻底不会再有交集的,就像客车和那依次而行的两辆驴车一样,平行擦身而过,各奔东西。
刚才的偶然相遇在钟希望的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缘分这东西很奇怪,可以犯贱死缠烂打一辈子,但也可以毫无交集直接错过一辈子,两个人在一起只有一辈子,倘若你不珍惜,那么下辈子我连让你认识我的机会都不给你。
且说坐在驴车上傅思明,他隐隐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但当他环视四周时,除了偶尔经过的客车、驴车或是平板小推车外,根本就没发现有人在看他,不知为何,他突然就莫名有点失落,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甚,渐渐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身旁的好友张磊发现了他的异常,总感觉他像患了什么急性病似的,又或是被人掐着气管或是绞着心脏一样,张大嘴不停地喘着气,表情十分狼狈痛苦。张磊不停地给他拍背顺气,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有所缓解,但整个人却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当然,这也只是他突然发作的情况,在以后的日子里倒是再没有发作过了。
钟希望一路上几经周转,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到达北方某个小镇,然后又坐上了驴车朝山中的军营驻地而去。
郑曙光正在办公室内为正月十五之后的特殊体能训练任务做计划部署工作,突然就听到敲门声,那声音嗙嗙的,力道大得很,门板都要被他震散的感觉,而在军中敢这么敲他办公室门的也就只有张铁柱这个憨货了。
郑曙光还没来得及说“进来”,门就被张铁柱给推开了,一进门,就见他那张黑红的大脸盘上满是兴奋的神情:“曙光,听说有文工团要来咱们这里慰问演出啊,几号过来呀?今天都十一了!”张铁柱两手撑在郑曙光的办公桌上,高壮的身材不自觉地便散发出一种威慑力,让人不敢小觑。他之所以过来问郑曙光,也是因为手底下的兵蛋子激将他过来的。
郑曙光头都没抬,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去,重新敲门,我允许了才能进来!”
“哈?曙光,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张铁柱说着还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却不想一下子被对方给钳制住了手腕子,登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张铁柱当即就痛得龇牙咧嘴,脊背躬成了虾状,“哎哟,哎哟,放手,放手,俺错了!俺错了!就算你脑子不正常,俺也不该说你脑子不正常!俺晓得你是这段时间憋狠了,那啥,你就写信让你家小丫头,呃,不,是你媳妇过来随军呗,就算不能随军来看看你也是好的呀……”
郑曙光松开手,冷眼扫了张铁柱一眼:“张铁柱,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闲得发慌,训练场蛙跳20圈!”
张铁柱一听,登时脸色一变,开玩笑,虽然他自认体力过人,但训练场一圈就有一里路,20圈,10公里,还是蛙跳,会死人的!
“那啥,俺还有事,俺就先走了!”说完就跑了出去,门也没帮着关上。
郑曙光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关门,这个张铁柱都是连长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真是没长进。
半个钟头后,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了,依旧是嗙嗙的,力道甚至比刚才更大,门板被震得直哆嗦。
“进、来!”郑曙光咬牙道。
门一开,还是张铁柱,一如之间进来时那般,甚至比那次更兴奋。
“曙光!天大好消息!天大好休息,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张铁柱窜进来,一把抽掉郑曙光手里的钢笔,冲他咧开一张大嘴笑,两排大白牙都露了出来。
郑曙光对着他的笑脸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声音冷得像碾过冰渣:“张铁柱,20圈蛙跳不过瘾就再加20圈……”
“不,不,不,这回是真有好消息呀曙光,你家小丫头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