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远侯叹了一口气,半响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茶碗,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盖子拂着上面的茶叶。
家里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自然知道白氏最近盘算着将珊姐儿送进宫的。他对朝中的事情看得明白,知道皇上要提拔瑛哥儿,必是会选一个继远侯府的姑娘入宫。
他开始还想,珊姐儿若真能进宫也好,到时候珑姐儿嫁在外面,总比进宫去跟那些女人争宠强。但珊姐儿进过宫见过皇上,皇上却还能提出让珑姐儿进宫,很明显是根本没有看上珊姐儿。何况比起珊姐儿,他也相信珑姐儿更容易得皇上的喜欢。无论是对继远侯府还是瑛哥儿自己的前程,都是送一个能让皇上喜欢的女子入宫要强。
只是珑姐儿毕竟是他和桑姨娘的女儿,哪怕他再恼桑姨娘,对她所出的孩子,在心里总要特别几分。他却也有些舍不得让她进宫去,一辈子战战兢兢的生活。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对周世瑛开口道:“让珑姐儿进宫吧。”
周世瑛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继远侯不满的道:“父亲,后宫那是什么地方,珑姐儿年幼单纯,进去只有被欺负的份。你怎么忍心将她往那个地方送。”
继远侯道:“有我们在外面替她撑腰,她怎么会被欺负。”说着顿了会,又继续道:“何况,宫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皇上又是年轻有为,多少女人想着能进去侍奉皇帝。”
周世瑛看着他,讥讽的“哼哼”了两声,接着便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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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澜院里,王檀看着周世瑛怒气腾腾的走了进来,然后便坐到榻上,脸上的神色臭得连方圆五米之内皆无人敢靠上去,就连本是站在屋里伺候的莲雾等人都悄悄将站着的位置挪远了些。
王檀走上前去笑着问道:“你怎么了,气成这样。”
难道是又被继远侯骂了?
周世瑛脸色愠怒的道:“哪有这样做父亲的,珑姐儿自小不曾受过他的关心,如今他竟然想送珑姐儿进宫去。”
王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她也觉得继远侯这样不大对,但继远侯毕竟是他亲父,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再不好,她也不好像对待白氏那样随便,能当着他的面指责。他自己能说继远侯不好,却未必乐意别人说他不好。
王檀只好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劝道:“别气了,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我让丫鬟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白糖糕,我让他们端上来,你吃一块就不要生气。”
周世瑛听着她一副劝小孩子的口吻,不由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呢,给一块糕点就让人不要哭。”但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王檀心道,你有时候的脾气,还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别扭,记仇。
但说起白糖糕,周世瑛又想起了继远侯,便又开口道:“我现在不想吃白糖糕,你让丫鬟不用送上来了。”
看来连白糖糕也招惹了他。
王檀道:“不吃便不吃吧,那你要不要喝碗茶,刚泡好的君山银针。”
周世瑛顿时郁闷道:“不喝,换壶大红袍来。”
王檀看着周世瑛,顿时同情起来。这得被气成了什么样,连跟吃喝都较上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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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侯府的另一边,周世珑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手拿着着针线在绣一个荷包。她的丫鬟丹钗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对她行礼道:“三小姐,侯爷找您,让您过去她的书房。”
周世珑听着先是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继远侯这个父亲从来不曾拿正眼看过她,更别说叫她过去说话。
在她怔愣的时候,手上的针突然刺伤了她的手指,她这才呼了一声疼,然后反应过来。
手指上有血从伤口上透了出来,她将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然后才放下针线篮子,问丹钗道:“知道父亲叫我去做什么吗?”
丹钗摇了摇头。
周世珑从炕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又对丹钗道:“你去拿个靶镜给我。”
丹钗道是,然后拿了一个靶镜过来。周世珑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才带着丹钗从院子里出去。
走在路上时,她没来由的觉得紧张,手心藏在袖子里,但却觉得它微微的在冒汗。
周世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仿佛是有些雀跃,又有些觉得伤感。
她觉得自己应该讨厌那个对她一闻不顾的父亲的,而事实上从小到大她也确实在埋怨着他。但她被忽视得太久了,久到她一听闻他将她想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就有了几分雀跃。
她甚至在想着,等一下他见到她时,会跟她说些什么。看到她,他会不会愧疚这些年来对她的忽视?哪怕没有愧疚也好,终归是,他终于记起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晚上十点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