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岁的时候,学会了做第一个荷包,那时的她大概隐约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也想亲近他。她偷偷的将自己做好的荷包递给他,睁着一双怯怯的眼睛不说话,仿佛是怕他嫌弃,所以显得十分紧张。
他那时看着她十根手指头上被扎出来的数不清的窟窿,心里觉得十分的不好受,那时他便发誓,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妹妹,不再让她受委屈。
他收下了她的荷包,只是后来,白氏却因此给她多加了一倍的女红功课。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高兴的心情,后来等她绣出第二个荷包的时候,她还是将它送给了他。但他不想她再被罚,所以那之后却再也不敢收下她的东西了,在人前也学着跟她疏远。现在想来,那时候她应该是极想亲近他的,只是他决绝冷淡的次数多了,她失望后,便也不再盼望能跟他亲近。
等后来他建功立业回来,可以保护她了,但隔阂已经造成,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破开他们之间的冰雪。
周世瑛道:“比起珑姐儿来,我要幸运许多,至少我小时候是享受过父亲的疼爱,也被母亲宠爱过的。但珑姐儿出生之后,却是一天都没有被父母宠爱过。”
王檀叹了口气,像是为了安抚一般,手放到胸口上,轻轻的抚了抚。
过了一会,王檀又问道:“我听池妈妈说,以前桑姨娘是极得侯爷宠爱的,为何后来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这般冷淡。”
周世瑛沉默了一会,接着拿起王檀的手在手里揉了揉,过了一会,才道:“这之中的事情我并不十分清楚。”接着顿了一会,才又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养在母亲身边,母亲宽厚慈和,并不瞒着我桑姨娘才是我生母,也并不阻止我和姨娘亲近。只是姨娘性子谨慎小心,为了避嫌,从不多与多亲近。所以小时候我虽知道姨娘才是我的生母,但也仅此而已,关系并不密切。但虽这样,我却知道那时姨娘却是十分得父亲喜爱的,侯府里巴结姨娘的人比巴结母亲的人还要多。而那时候父亲对我也很疼爱的,我虽有一个庶出的兄长,但在父亲心里的分量,却根本不能与我比。我过了周岁之后便被立为世子,我开蒙也是父亲亲自一手一手教的。后来母亲去世,府里要张罗给父亲续弦,那么多高门大户名门千金作为人选,父亲却选了家世最不出众的白氏。父亲虽没有说过,我却知道他是怕娶一个身份太高的继室回来,以后继室万一生下儿子,怕他们会影响了我的地位。只是后来,白氏进了门,许多事却是突然之间变的。”
“你知道,在我之下,在珑姐儿之上,我本该有一个弟弟的。那时候姨娘怀着近六个月的身孕,父亲不知听信了什么,跟桑姨娘大吵了一架,跟着姨娘就小产了,流出来一个四肢都已发育的男胎。我后来听人说,姨娘是被父亲推倒,然后才小产的。姨娘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最终活了过来。只是在那之后,父亲便厌弃了姨娘,转而十分宠爱白氏。而姨娘对父亲,也从那时起十分冷漠起来。”
王檀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侯爷便开始不喜欢你?”
周世瑛点了点头。
他接着继续道:“他们吵架的因由我并不十分清楚,但与白氏总离不开关系。其中因由隐约知道与姨娘的一位表哥有关,那时姨娘的那位表哥家中遇到困难,姨娘出手帮了他。”
王檀脑中突然一动,问道:“是不是跟姨娘定亲的那位表哥?”
周世瑛并不疑惑王檀会知道桑姨娘定过亲,只是点了点头。
王檀模模糊糊有了大概的定论,桑姨娘跟那位表哥订过亲,桑姨娘被那位表哥家退亲之后还愿意帮着他,若是此时继远侯以为桑姨娘对他余情未了,更甚者两人存有私情,对于一心喜爱桑姨娘的继远侯来说,只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而桑姨娘遭到冷落和厌弃,则是可以预见到的结局了。
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的是,桑姨娘定过亲的事,先侯夫人桑氏必是做过遮掩的。那时候白氏刚刚进门,是怎么打听到桑姨娘与表哥的事情的呢,白氏也不像是能想出这种法子使桑姨娘失宠的人。其身后怕必有军师,而这个军师也定是对桑姨娘以前的事情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王檀不由想到那位与白氏交好,与桑姨娘同出一族的黄夫人。若论熟悉,再没有人比这位在闺阁时与桑姨娘关系亲近的堂姐更熟悉桑姨娘的了……而这位黄夫人本是有机会嫁进侯府的,但最后进来的却是桑姨娘。
而桑姨娘呢,倘若继远侯一开始误会她的时候她还愿意解释,但随着她后来的小产,她怕会怨恨上了继远侯。
没有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的第一个孩子被送给了桑氏,为了避嫌她不能亲近,第二真真正正能够属于她的孩子,怕是承载着她所有的期盼。结果最后却因为继远侯而没了。倘若她处在桑姨娘的位置上,王檀自认为也做不到不恨。
倘若桑姨娘是恨着继远侯的,对于后来出生的周世珑,则怕可能不是在她的期待下出生的孩子。
王檀在心里不由摇了摇头,这爱恨纠葛的复杂关系,都快纠结成一团乱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