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度过辽河的最后一条支系——浑水,算是进入传统罗藩的腹地之后。随着围墙环绕村邑的重新出现,而再度变得人气和烟火藩息起来。
但是依旧是难掩那种萧条颓败的气息,而且不分老幼人人皆是面有菜色;就算是少许站在墙头或是村口,持木矛警戒的青壮年,也难掩那种肌疲之态。
而在道路上,更是不乏成群结队游荡的流民,以及陆陆续续倒毙的新旧尸体,有些上面还有被切割和啃噬过的可疑痕迹。
无不在提醒着我们,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半夏时节;这时候我们自带的淄粮,就成了某种先见之明了。因为相比过来的时候各种地方百姓争相带着自家的农产品,汇聚成临时草市的盛况;现在,却是有钱也在地方买不到多少东西了。
而罗藩为首的联军,屡次追加在他们头上的战争,不但抽干了当地的青壮劳力,征收走了地方上最后一点积余和库存;也让当地最忌本的农业生产,陷入了严重的短缺和困顿之中。
从田地里稀稀拉拉,长势很差的禾苗看,最起码今年的歉收乃至绝收,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就是农业社会和小农体系的脆弱性。上位者一旦处置不当或是准备有所不足,便是很容易从局部的问题,演变成弥散开来旷日持久的天灾。
但是显然现在辽城方面对此似无所觉,或者暂且无暇顾及这方面的问题。
当然了,战争中壮年的损失固然很大,但是对于当地的人口底子来说,也不过是一代人的事情,只要等到青少年的一代重新成长起来,或许就可以有所缓解。
但这个前提是,他们得能熬过这几年的光景,继续活到成年为止,而不是饿死、病死在相继逃荒的道路上。
本地的百姓因为靠近本家腹地,又处于相对产出富庶的地区,总算可以靠历年积攒下来,最后一些积蓄勉强坚持着;
但是稍远一些的外州领下,却是都已经过不下去,而由乡社一级的领头人,带着出来逃荒和乞食了。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从外藩越境而来的,因为他们各自的诸侯藩家,亦是打得不可开交而各种生灵涂炭,民生艰迫。
再加上因为多次抽调走驻守的兵员,而导致的边防空虚;以及相当部分的驻军和府兵,牵涉、参与进本家叛乱而击破俘虏,导致他们原本驻守的据点变得几乎不设防;是以,轻而易举的就这么一路流窜过来了。
然后,这又变成了外来者和本地人的矛盾。本地的代官治下维持现状业已很是勉强,更是没有多余的资源和余地,来帮助他们摆脱或是缓解困境;
反倒是因为骤然涌入的编外人口,造成了更多治安的压力和其他社会秩序上的问题。因此,沿途的城邑和村镇,在面对外来逃荒者的群体,采取了某种严防死守坚拒在外的态度。
当然对我来说,这其中未尝也没有某种转移内部矛盾的手段和行迹。也就是在普遍生活艰难的情况下,用流民悲惨境况对比出来的差距感,来保持治下的稳定和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