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怅怀19

然后在一年叠一年怎么也算不清,怎么也还不上的利滚利中,最终被夺走家传的一点薄田,或是辛辛苦苦开出的贫瘠山地,乃至卖儿卖女,最终举家都沦为别人私属契奴、佃户。

那就只能吃糠喝稀的用自己一辈子,乃至世世代代的子孙来偿还着说不清的债与利了。那真是永无出头之日的深深绝望与悲哀了。

这还没有算上那些,指到谁谁就破家的官派役使。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地方上的殷实人家和富户,也少有不破产的,至于普通的贫家,那就只有逃亡乞食的一条路可走了。

现在,哪怕是那些挤在集体宿舍,挣工分的单干户,只要够勤快卖力就好,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却绝少有饿肚子之虞。

而有家庭的安置户,在集体田庄的份地上种出来的粮食,只要经过交公的五成和集体一成,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还可以轮流使用合作社里现成的农具和耕牛,只要很少的折旧代价和草料钱。

而且在闲暇时间,大人小孩都有机会到公中干点零碎活计,赚点实物贴补家用,顺便将当日的饭食省下来。虽然酬劳很有限,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收入。

而家里的青壮,如果报名参加屯庄里的站队集训,并且加入巡护队的话,那还可以免去日常每月三天的公中劳动,以及农闲时的集体劳役征募。

一年到头如此应接不暇的忙碌操劳下来之后,效果也是颇为显著的。

因此,在大雪落下来之前,全家落下来的口份粮,除了留出日常果腹的豆薯之外,还能结余出一百斤晒干还没脱壳的生麦和三十斤的干豆子什么的杂七杂八。

因此,可以用来盘算着年关时的用途,比如扯几尺结实耐磨的粗布,割两斤肥膘,称一些肝肺之类的便宜下水,或是整条咸鱼来,就可以过个相对宽裕的好年了。

因此,作为李富贵这个外来壮年光棍,与当地带着拖油瓶的年轻妇人,所组成典型淮东特色的新家庭,还是有所盼头和指望的。

但要说在淮东治下,不算那些军爷和官人之外;平常日子过的最好的群体,还是属于沿海各州下劳役营,捕捞队里和近岸贸易船上的那些老渔民,老船户;

虽然有海潮浪讯之风险,但在出海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是天天无(鱼)肉不欢,还有定额配给的烧酒喝(驱寒除湿)。

其次是靠近海边的盐场、工地里的那些编户,虽然劳动艰苦繁重环境也恶劣了些,但直接可以拿工分换成盐的他们,通过与地方上的以物易物,可以说是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里,各种干鲜海产变着花样吃,

然后才是那些内陆沿着数条大河支系分布的,各色劳役营转型而来的官做工坊和公营农场、田庄。主要都是最早几批进入淮东垦拓的“老”移民及其眷属们所构成的。在紧张繁忙的集体劳作和出工活动中,至少可以保证咸鱼、盐菜、大酱的佐食不断顿,隔三差五还有大桶装的“代肉”开开油荤。

他们所在的场地加起来,也几乎提供了来自大后方,近一半以上的粮食和农副产品产出。因此在日常需求上稍微省一下,很容易就有所积余,然后通过供销社外不定期的野市、小市,等小规模的互通有无,而达到有限水准的互利自足。

而且,因为有水陆通埠之利,也是那些深入淮东的外来海商必经之地和中转之所,因此在日用流通之上,有着天然近水楼台的优势。因此附近很多头脑灵活的人,都会做点小营生来改善生活。

接下来的是,那些偏远山区谷地内的大型工矿山场,和各大牧场、种植园里的集体编户,干的是最辛苦的力气活,但也是汤饼麦饭大葱酱菜管够管饱。

因为远离城邑而少了许多交通物流的便利,一切日用供给都只能靠供销社的定期流动大车和不定期拜访的货郎小贩,但至少可以在这里与家人团聚,而在劳作地附近自成一个个从被服浆洗、卫生清洁到瓜菜种植,生活配套性质的小规模聚居点体系。

再者,则是靠近前沿各州,新安置地屯堡里的招来人口或是来奔流民。经过了半年的甄别和检疫之后。他们按照当初军管体制下,依照男女老幼分营处置,必须遵守严格的出入作息和有限的日常活动范围。

只有经过了长达三到五年的观察和后续甄别,在日常表现出色安分守己的人,才会被赋予最基本的初级编户资格,选入重体力活需求很大的工场矿山之类。

虽然没有年节假期也没有工分和福利,但至少各种瓜豆杂粮可以吃个囫囵饱,有个虽然狭促无比,但是尚且可以遮风挡雨,保暖过冬的大间铺位,作为临时的容身之所。

如此种种对比下来,

处境最差的垫底位置,当然是那些尚且不算在地方在编户口之中的山民,散户之属,他们只有偶然售卖土产山货换取一些日用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道路附近的市镇城邑外,更多时候还是出于某种自生自灭的隐匿状态。

另外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群,则是各种各样来历的战俘,前后大约有数万人等,他们不算在正常的编列户口中,自然也就没有相应的待遇和保障。

更多时候,则是被当做一种可持续利用的慢性消耗品而已。干的也大多是一些需要不计代价赶工加急的活计,而保持了相当程度的死亡率。

而李富贵,正好处于第三类人群中的下游,虽然因此欠下需要数年偿还的小额借贷,也算是某种安逸自得的类型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