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只脚,吧唧吧唧踩过不知道是泥泞,或是血浆混合而成的软绵绵的地面,将那些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尸体搬开,以清出一条适合车马通过的坦途。
披着满是污渍和泥点的胶布雨罩,尾随着车队行进的我,也一边跋涉在烂唧唧的泥泞里,一边有些声音嘶哑的继续发号施令到,
“我要确认第三营的具体位置……”
“第五营到了哪里了……”
“不要和我说困难……”
“就算是在泥水里爬,也要给我爬到郓城去……”
“从哪里摔倒,便从哪里爬起来,我现在给你们这个雪耻的机会……”
“除了机动的标兵团和炮团外,其他都给我加入追击捕亡的序列中……”
“亲直团只消留下一个队就够了……其他全给我去支援第四营,”
“给你们的新装备就是要用在刀刃上”
“奇兵队也不要吝啬马力,累死多少我这里给补多少……”
“给我不停地追下去,不要给敌军任何喘息的片刻……”
“最后的战果,就看你们能增色多少了……”
相比敌阵的一片溃乱,显然又打赢了这一阵的我,却很有些不甚满意。
理由无他,因为原本计划中,应该一鼓作气达成的歼灭战,因为这场突降的雨水,最后居然变成多段式的击溃战和拖泥带水的遭遇性乱战。
雨水对火器的削弱影响,虽然因为士兵的日常保养和防护手段,而并不显著,但是铳兵的作战距离和有效杀伤半径,却显然是因为雨水被严重缩减了。
毕竟铳器有足够的杀伤效果,但是作为使用的士兵,却需要足够的视野来索敌和寻找目标。
相对而言与我们对阵的敌人,作为北军老牌部队的坚韧和组织效率,却在这场有些乱糟糟的对战中,充分体现出来。
只要不能一鼓作气击破一阵,或是给他们机会脱离火铳的射距,就会自发的重新聚拢起来,组成交替掩护的战阵,甚至籍以发动一次次的反击和迂回冲锋。
有个别团队,就因为追击忘我而突出太前,结果被那些一动不动趴在泥水里,装死尸的北兵给打了个埋伏,顿时陷入近身的缠斗,然后又被前端返身回来的敌人冲进队列里,狠吃了一个大亏,彻底败下阵来。
因此,我也不得不临时改变,徐然全面推进的战术,采取重点粘附的战法,紧紧的纠缠住敌人大队,然后利用前后的脱离和间距,一点点吃点那些突出部的敌人。
而原本我军惯用的迂回包抄和侧击的手段,也因为雨水造成视野和鼓号传令距离的阻隔,而变得有些失去控制和紊乱起来。
负责侧击左翼的第四营三个团又一只辅军大队,在雨中偏离了方向而差点就和几十步外的敌军檫身而过。
然后另一只辅军大队,则与迂回的强袭部队脱节,径直撞上了郓城里赶来支援的敌军后队,混战成一团。
最后我连新组建的骑兵队和新测试的火器,都提前投入战斗中,才得以打开局面,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似乎是因为骑兵队,在某次阵前突击的乱战中,把对方的将旗给冲倒了。附近的北军部队,才在某种严重动摇和慌乱的情绪中,放弃了最后的坚持和努力,各自四散溃退而走。
不过因为高强度使用,新式火帽长枪和转轮快枪,也发生了炸膛或是局部龟裂,乃至其他原因,而损坏了好几十只。
尽管这样,最大限度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还是没有能达成,
那些被击破的敌军被打成两段,以骑兵居多一部,成群结队的向西逃亡,剩下都是步军的一部,则沿着大野泽沿岸,没命的想退逃到了郓城里去。
然后,战斗重心就开始转到,以传统冷兵居多的辅军大队和散兵团,对于袭夺和控制部分城墙的郓城之内,各种肃清作战。虽然他们与留守的杂牌部队会合之后,想凭据那城中的复杂化状况,做那最后的困兽犹斗。
但是随着新扩充列装的掷弹兵,也投入和加强到战斗中去之后,城中残敌的最终结果,就在没有什么异议了。
随着一枚枚火油弹或是火雷弹,给丢进那些正在顽抗,或是可疑的房舍据点之后,那些北兵就只能在被炸死炸伤,被七窍流血的震晕过去,或是被烈焰烧死之前,慌不择路的冲出来,倒在预设好阵型的刀矛劈刺,火铳的排射之下
点燃了小半座城池之后,剩下的北兵终于绝望的放弃了抵抗,成群结队的丢下了武器,高举着白旗走出来,在喝令下双手举过头,成片成片的跪倒在街道上。
至于,战斗过程中那些直接或是间接的附带伤亡,则丝毫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哪怕是最有道德洁癖的陆务观,对于这座曾经里应外合杀伤了我许多部下的城池,也没有任何求情的立场和理由。,
但令我遗憾的是,时候统计被打死和俘获的北军将领之中,却并没有这只怀化军的主将萧思轸,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显然这些北军将帅打战固然很有一套,但是逃命起来也是很有些手段的。
而战后叙功赏,却出了一个小插曲,
我已经对这些从徐州新征募的散兵们许诺,若是在攻城中的战事表现出众,空出来的两只辅军大队的序列,就将从他们之中递补上来,不论出身背景和先后资序。
作为我和帅司交涉的条件和争取的结果,如今的辅军大队,也享受在编官军的待遇和补给配额,拿的是标准士卒的薪饷,而不是辅助资序的半饷。
发现居然是黑岛仁带领倭人散兵团,也在其中,这些倭人因为在外负责搬运和输送的劳役,因此倒是侥幸躲过了北军的突袭,就这么死心眼的呆在原地等候命令,直到我的大部队会师。
而在这一次战斗中,他们似乎很适应这种城区巷战的狭促环境,虽然不免死伤累累,但也战果颇丰,割下的首级居然位列第一。而且经过现场检查,居然没有杀良冒功的迹象,这些首级都有长期戴着盔帽,而留下的勒痕和印子。
只是具体安排嘉奖的人,就不免有些棘手了,因为他们是倭人,连国人和归化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算是藩外义从,直接越过那些本土出身的散兵,成为编入正序的辅军,也感觉有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