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院内“啪——”一声关门,外祖父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胖子抬头看着笑得正爽朗的外祖父,这个不怕惹事、快意恩仇的外祖父,还挺合他性子的。
……
族学本就不远,没一会便走到了。
樊氏老宅是一处三进的房子,光从外头看,是破败了些,可往里一看,却已经翻新修葺了一遍,因为面积大,看起来颇阔气。
外头大门上挂着牌匾,书道“樊氏族学”,红底黑字。
小胖子和外祖父往里走,只见第一进是供奉孔子的地方,左右挂着字画,是装点得最好的地方。
第二进则主要是阔敞的讲堂,已经摆上了蒲席和矮桌,横平竖直,约摸有二十余台。
第三进,小胖子则没有进去看,约莫是樊秀才和家人居住的地方。
因樊凡来得早,此时学堂里只有他们一家,余下人并未到。因为是学生们逐一行拜师礼,故此并未影响小胖子行礼。
外祖父与樊秀才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安排小胖子行拜师礼。先是在供奉孔子画像的桌上点上一双红烛,举九炷香三拜后装入香炉。
而后是在讲堂正前,朝夫子磕三个响头,敬上拜师茶。
樊秀才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取出朱砂笔,轻轻在小胖子额头正中一点,名为“启智”,道:“学而时习乎,不亦说乎。”
樊凡也跟着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声音稚嫩,却断句清晰。
此番令得樊秀才一喜,对于稚童而言,这一句话相当拗口,能顺利读下来的,并不多,当下立即恭贺外祖父,道是:“出语不凡,凡小子当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外祖父自然欣喜,且将那带来的拜师礼和二两银交予樊秀才,樊秀才不受,外祖父佯装严肃道:“此非束脩,而是红钱,拜师是大吉之日,夫子不可不受。”
樊秀才才肯收下。他推辞是因为当日许下了诺言,收下却是因为民家习俗,若是辞人红钱,是要折人气运的。
凡小子第一日来学堂,关乎科考当官的气运,樊秀才自当不敢再辞。
……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了不少童子过来,大部分都比樊凡大一些,年岁约摸在七到十岁之间,总共有二十余人。
虽是“樊氏族学”,这些学生却不全是樊氏子弟,小胖子数了一下,有九名是族里的兄长,余下的皆是村里的外姓人家子弟或是从邻村前来求学的。
令樊凡意外的是,他竟看到了高庄陈家把长孙送到了这里蒙学,真正是樊玉莲嫁入的那个陈家。
送来的是陈家大老爷陈文旭的长子,陈家笙。
樊凡疑惑,陈家虽只是小富之家,但出资请个先生或选个更好私塾,这点银子还是能拿得出的,为何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乡野之中刚开的族学?
而且那陈家笙瞧着已有十岁,不可能还未开始蒙学。要知道,大明的富贵人家若想守住家中产业,不止要有生意经,还需要有功名,故,家中子弟皆会早早接受蒙学,从中培养读书人。
地主家已经蒙学了的长孙到下乡族学来重新蒙学???樊凡如何都想不通。
直至樊凡看到陈家笙提着书箱径直向他走来,并在他右边选了个邻座,樊凡便猜想,莫非是陈家知道了万掌柜与自家关系不凡,故意把长孙派过来接近他?
果不其然,陈家笙一坐下来便转过身,故意找话题与樊凡攀谈,笑道:“你大姐嫁与我小叔为妻,我虽年纪比你大些,按辈分,却要叫你一声堂舅。”这性子道是与陈文旭有几分相似,放得下身段,说起奉承的话来面不改色。
小胖子自穿越以来,可是第一碰到如此攀关系的,瞧着这么一个莫名而来的“便宜外甥”,他是真叫不出口。心里暗想,瞧着是个聪明的,只可惜方才十余岁,就被家族培养得跟他那爹一般无二,看样子是要接手家族生意的,往后的路子大抵被钉死了。
既然对方也还只是孩子,樊凡觉得自己不用再装“乖宝宝”了,直接道:“是你爹让你故意来与我交好的?”
陈家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却还没学会跟他父亲一般迅速掩藏,尬笑两声,道:“哪里哪里,都是同堂学生,岂有故意的道理,不过闲聊罢了。”
樊凡戳穿他道:“若非故意,何必舍近求远来此族学,何必已经蒙学了重修蒙学,何必放着这么多位置不坐,偏生要坐到我的旁边?”
三个“何必”问得陈家笙垂着个脸,不知如何应答,他虽心中有怒意,却记得父亲打小便教他,生意人心里怒得,脸上却怒不得,为了家中生计,就得忍着。
陈家笙压住心中的怒意,随之剩下的便只有沮丧了,本以为对方年岁小,要讨好樊凡是易事……谁知父亲第一次交给他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
陈家笙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你一定很瞧不起像我这般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