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里,一群年轻人围坐在方桌两边,桌上放着热气袅袅的茶水和点心,天气很好,梅香暗涌,隐隐约约飘来些春的气息。
楼台水榭,不远处,水上戏台,唱戏的水袖翩飞,咿咿呀呀,他们坐在这一头喝茶听戏,颇有些旧时少爷小姐看戏的感觉。
唱的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草堂结拜这一段,他们这几个年轻人都听入了迷,也不说话了,静静听着戏。要是再早些年听这些,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触,但现在因为各自心里都藏着故事,看似演着别人的故事,难免不折射出自己的内心世界,让人不觉想沉默下来。
这一处正对戏台,摆了四张桌子,唯独他们这桌都是年轻人。
叶奚瑶抿了一口茶。因低头的姿势,看见梁佑齐放在桌上的手,她捧着杯子,假装吹散漂浮在上面茶叶,偷偷看了不知多久,直到发现那只好看的手伸过来,从碟子上捏起一颗茶瓜子,就像捏起一颗围棋子那样随性熟练,带几分风流和散漫。
叶奚瑶这才意识到,看了他的手好久。收回视线,又偷偷打量了一圈周围,发现大家注意力都在戏文上,吁出一口气来,坐直身子,将手从杯身上移开,摸了摸耳朵,烫的。
再把注意力努力往台上的戏去,变得有些困难。莫名其妙的郁燥,叶奚瑶暗暗叹出一口气,再次偷偷瞄向对面的男人。
秦格听无聊了,揉着脖子,问:“待会儿我们去哪里玩?”
叶奚沉斜了他一眼,秦格想起来,揉着脖子笑了笑,没再往下说了。
叶奚瑶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偷偷偷偷瞄过去,心没来由地扑通扑通跳,像做贼一样,在梁佑齐看向她的一刹,叶奚瑶只觉得全身一震,像被点住了穴道,血液凝固一秒,然后光速般炸开。
天,被发现了。
梁佑齐放下杯子,视线也随着这个动作收了回去,但不知道怎的,给人一种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错觉。他低着眼,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并不说话。
叶奚瑶视线转向秦格,像是很随意一样,顺口接下了刚刚秦格听上去没人接的话,“……下午要没事的话,去唱歌吧。”
其实她就是太尴尬了,转移一下注意力。
说完以后,空气沉默了一秒,秦格尴尬咳嗽了一下,朝叶奚沉暗示了一眼。
叶奚沉刚要说话,林映潼接口道:“去鬼屋玩吧。”
林映潼早就想好了,要给叶奚瑶和梁佑齐制造绝妙机会。鬼屋这种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一听去鬼屋玩,糖糖和瑶瑶都来了兴致,“这主意不错,午饭过后我们就去吧!”
秦格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向叶奚沉。
叶奚沉压了压眉心:“那就听妹妹们的。”
仔细听去,语气里有些无奈。不过这会儿几个丫头都高兴不迭,没注意这些小细节,就连男人们之间交互暗示的眼神都忽略了,兴奋讨论着。
糖糖问瑶瑶:“我听人家说过,你胆子很小,晚上都不敢走夜路。”
瑶瑶连忙捂上糖糖的嘴巴:“谁说我胆儿小?不要诋毁我的清誉。”
许是被太阳光照热了,她的心情有点急躁,脸也红了,视线又忍不住偷偷朝旁边斜过去,男人侧头和她哥聊着什么,关注点并不在这里,暗暗舒出口气。
糖糖扯开她的手,“你胆子小,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一次你到我家睡觉,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是多小时候的事情了,糖糖竟然还记着。而且那次,要不是糖糖讲鬼故事,她会吓成那个怂样吗?后来还惊动了梁伯伯和梁伯母,当然还有梁佑齐。
这件事后来以各种不同的版本,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所有亲朋好友的耳朵里。
难以回首的往事,被永久钉在耻辱柱上。
叶奚瑶闭了闭眼睛,决定了。
一定趁今天这个机会,为自己正名!
叶奚瑶捏紧拳头。
一个小时鬼屋门口,叶奚瑶捏着那张沾了“血”的魔鬼门票,双腿打颤着,拉着糖糖的手,“我、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糖糖善解人意地摸摸她的头,“你在门口等我们也行。”
林映潼注意到了这边,拉了拉叶奚沉的手,递给他一个眼神。叶奚沉领悟过来,刚要走过去,梁佑齐开口说:“你要是怕的话,待会儿进去跟在我旁边,或者,”他低了低声,“我陪妹妹在外面等你们。”
秦格拉着叶奚瑶往里走,“来都来了,门票都买了,哪有不进去闯荡的道理,都给我进去玩,妹妹有什么好怕的,这儿那么多哥哥还怕保护不了你?”
叶奚瑶被秦格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糖糖和林映潼也都过来鼓励她,叶奚瑶想起刚刚要为自己正名的决心,虽然腿脚打颤,心里也挺悬的,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怕的尿裤子,但是能得来佑齐哥哥的关心,一切都值了。
一定不能让大家失望,尤其是佑齐哥哥。
竟然主动说要留下来陪她,呜呜呜真的好感动。
莫名一股力量喷涌上来,叶奚瑶鼓足底气,腿脚不打颤了,人也有精神了,攥紧拳头,乌黑澄澈的眼睛里再次聚满星火燎原,振奋道:“我会努力加油的,谢谢大家相信我,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怕,刚刚只是想演了个戏给你们看,进去了你们就知道我有多凶猛,我一定比那些鬼还要凶……”
一腔振奋激昂的言辞还没抒发完毕,脑后被人轻轻拍了下,一道轻飘淡漠的声音飘下来,“少啰嗦,快点上。”
叶奚沉一手插着兜,左手揽着林映潼的纤纤细腰,侧脸线条看上去又冷漠又锐利,迈开长腿率先朝鬼屋入口进去,就好像即将进去的不是恐怖的鬼屋,而是一所普通的居民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