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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了?”老人询问他的管家。
他的声音嘶哑苍老,脸上的皱纹像覆了一层粗树皮,眼睛夹在褶皱中如幽深的孔洞,透出阴鸷冰冷的神采。
管家低着头答道:“八点五十分。娱乐室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随时使用。”
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
老人眯着眼嗯了一声,撑着座椅的扶手缓缓起身。管家赶忙将拐杖递到他手边,那是一根森白的、由人类胫骨制作而成的拐杖,握手的位置覆着一层皮质垫手,被摩挲得滑腻油润,泛着少女皮肤般象牙白的光。
地毯吞没了脚步声,老人不紧不慢地穿行在走廊楼梯之间。不同于大多数人对他们这些人孤僻守旧的印象,他居住在明亮宽敞的现代化豪宅之中,有许多佣人为他的生活服务。
娱乐室里安装了舒适的按摩座椅与超大显示屏,空气净化系统全年无休地运转着,抽走房间里血腥腐败的异味,一具炮制过的尸体吊在正中,一层薄薄的皮绷在拆分重组成圆球状的骨骼上,按下开关,便从身体内部亮起朦胧的灯光。
一颗少女的头颅倒挂着,与尸体的下/体紧密相连,如同口舌化作了唯一的生殖器官。卷曲浓密的金发长发不知如何处理过,保持着阳光般灿烂的光泽。
老人细细抚摸着那金色的长发,痴迷得仿佛上面寄托着生之喜悦,仅靠一根绳索悬吊的尸体被他一碰就摇晃转动,露出扭曲痛苦到极限,而几乎看不出人类模样的面孔。
生命最后一刻的绝望依然如此鲜活,怨恨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为这不可复制的亵渎艺术发出叹息。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送给他的,天才的杰作。
“我的朋友啊。”他沉闷地说道,“为何你的孩子继承了你的血液,你的诅咒,你所有的艺术品,却未能继承你的一星半点的才华。”
“埃文斯第一次的作品……他练习了那么多次,甚至最后用了他的母亲——他一切幻想与冲动的来源来完成,可他做出来的东西……”
老人摇了摇头,将视线转移闪烁着显示信号接通的屏幕上。虽然对于今晚的表演没有任何期待,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他还是准时坐在了这里。
“年轻人或许会喜欢吧。”他回忆着上一次见到的那些粗陋怪异的躯体,女人毫无美感的狰狞死相,像每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年人一样喃喃自语。
只是当屏幕闪烁两下亮起来时,画面上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有精致漂亮的轮廓,与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眸,当他专注地调试镜头,画面模糊又聚焦在他的眼睛上时,即使阅尽千帆的老人也不禁心口一动,感受到某种无法抗拒的,魔性而妖异的吸引力。
比起站在这里,他更应该躺在身后那张操作台上。
但此刻操作台上被剥得赤条条挣扎到青筋暴起的猎物,分明是今晚原本预定表演的猎人。
老人猛地攥紧了拐杖,无需他发出更多的命令,管家已经躬身离去,传达下救出青年、抓捕犯人、审讯情报以及灭口扫尾等多项指令。
就像一条忠诚能干的狗。
老人向后靠在椅背上,让因衰老而酸痛的腰背得到支撑,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苍老的脸愈发没有活气,死去的尸体一般僵硬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