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骁在前面引路,安若自后跟随,两人没走多远,来到一株巨树跟前。果然见那巨树的树身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划着一道一道。自上而下,乍一看,已经大约有一两百道划痕了。
这时候杜骁从袖中取出一枚扁平的石子,用锋利的一面在这些划痕的最末端用力划上一个“一”字,石子锐利,划破树皮,在树身上留下一处伤口,随即有浅浅的汁液从伤口中渗出来,片刻之后就止了。
杜骁只听背后安若冷笑一声:“郎君是在蒙我呢!”
杜骁一脸茫然地转过身,真诚地说:“岛上的人每过一日,会在这树干上划上一道,以示过了一日。最上方那一道,就是我们这么多人上岛的第一天留下的。”
安若反问:“那这些划痕都一样新旧,又是怎么回事?”仰望树干,这株高大的栎树树身上,刻着的划痕,相差仿佛,像是同一时间划出来的,唯独最近这一两道显得略新些。
杜骁转脸,耐心地望着安若,指着最近的一道划痕认真地解释:“就在你来这岛上之前的一天,岛上正好遇上大风暴……我想你多少也有些印象。当时岛上临海的树木倒了不少。我们原本用来记日子的那一株,不幸也在那一天倒了。大家伙儿商议了说要在背风处找一株大树,结果与你不谋而合,就寻到了这附近……”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安若的脸色立即柔和了些。更何况杜骁还加了一句,他指着树干上一个单独的记号,说:“这就是娘子上岸的那一天……”
“开成五年九月十七!”安若望着那个日子喃喃地道。
“我们到这里的日子是开成五年五月廿二。”杜骁指着树干最上方刻着的划痕,一道一道地数下来,数到那个记号那里,刚好是九月十七。杜骁登时舒了一口气:“总算对上了,到底没有记错!”
也就是说,男人与女人,一群人与一个人,上岛的时间大约差了四个月。
安若凝眸望着树上的标记,若有所思。杜骁偏过头望着她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试探:“安若娘子是官宦人家出身?”
安若轻哼了一声:“官宦人家算得了什么?”守得不露半点痕迹。
“若非官宦人家出身,此间距离陆上隔着茫茫大海,娘子又是如何赶到这里的?”杜骁问得看似随意。
“所以杜郎君和令兄弟们都是官宦子弟了?”安若反将一军,别过脸,言笑晏晏地望着杜骁。
杜骁客气地否认:“我们?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大多只是来往客商和手艺人,在海上遇了风暴,船毁了,大家伙儿一起弃船来到这里,必须要相互扶持才能活下去,因此才结了异姓兄弟……”
他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是想从安若口中套点关于她身份的话。安若则笑盈盈地望着他,两人彼此试探,又各自遮掩得滴水不漏,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话不尽不实,偏又不想就这样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