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想老，他想……万古长明，真可笑。”

联想到先皇的暴毙，姜绘问：“他吃仙丹了？”

姜图点头：“是，吃了仙丹之后，他开始神志不清，更加疯狂，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老迈，便怨恨我们这些皇子，他看我们没一个顺眼的，想方设法折辱我们，哥哥们受了委屈，又拿我们撒气。”

姜绘说：“你爹也不是个东西。”

姜图：“然后我九岁那年，父皇终于要死了，哥哥们兵戈相见，我就逃出来了，然后遇见了你。我从来没想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除了鱼死网破，还有相濡以沫。”

姜绘想唱：遇见我是你的缘

姜图瞥她一眼，说：“然后你又把我送回了这个地方。”

姜绘：……不如我们没遇见

姜图放下她的手，让姜绘松了口气，她的手快让图图揉破皮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也许是你让我拜师的时候，也许是你和我坦诚相待的时候，也许是五年来，咱们日夜相伴，你悉心照顾我的时候。你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你总是愿意迁就我，你总是毫无顾忌地对我好——师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以前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你，你那么好，让我既觉得高兴，又觉得惶恐，我总害怕有一天，这些都是假的，你迟早会离开我，然后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场梦，我还在皇宫里，没有人问我冷暖，没人有管我吃穿——师父，你会离开我吗？”

“师父，我不喜欢这里，但如果你想让我坐在这个位置，那我就坐。”姜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你得陪着我，我的归处不是皇宫。”

“是你所在的地方。”

姜绘说：“那啥，咱有话好好说，你别过来——唔！”

姜图压着她，半晌后，喘息着说：“师父今天听我讲了些陈年旧事，想必已经累了，剩下的事，我们以后再做吧。”

姜绘从他的气息中缓过来，冷淡地看了姜图一眼：最后几天，我本来还想和你好好做师徒的。

姜图整理好刚才弄乱的衣冠，行礼道：“师父，徒弟先行告退，我会再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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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绘对姜图其实心怀愧疚。

她在挺早的时候就知道姜图的身份了，但她没有去试探姜图，而是让有所察觉的刘尚书去旁敲侧击，刘尚书试探的结果她也知道，姜图不想当十六皇子。

他只想当姜图。

姜图对皇宫的感觉和那位周英帝应该差不多，皇宫是个择人而噬的野兽，每一个在这里生存的人都会变得扭曲而冷漠。

姜图的母亲只是个地位低下的宫嫔，好不容易生下皇子，皇上也并不重视，见都没见过一面。三年后，姜图的母亲就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道，除了姜图也没有人关心。

之后姜图就和他唯一的侍人就在皇宫里苟延残喘，下人捧高踩底，宫嫔看人下菜，这是大周权利的巅峰，也是最容不下善意的地方。

姜图不喜欢皇宫。

可是姜绘还是把他推回来了。

一是她的积分需要，二是因为，在皇宫里，皇上的位置和其他人总是不一样的，其他人是因为位置太低才会冷，皇帝是因为位置太高才冷。她让姜图回来当的是皇帝，总比他当十六皇子过得要好很多。

姜绘莫名地笑出来。

她总是给自己找很多理由，说这是姜图应得的，我是在帮他拿回来；或者说我辛辛苦苦给他把路都铺好了，他只需要上去坐一坐，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着的好事；或者说我这都是为他好，姜图看不清当一个荒野村夫和当皇帝的区别，捡芝麻丢西瓜，我要帮他看清楚……

可这都是借口，是理由，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这都是为他好”，可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免死金牌。

她给的，不是姜图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