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昀顿了顿,还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不喜欢,可他也不曾说自己喜欢,只想了想道:“若有个人喜欢你,该是不管什么模样,都喜欢的。”
他原本对那些柔弱娇美的女子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的小模样,心里便天然对这样的人生了三分好感。
若她长成别的模样,或许他也会对别的模样生出欢喜呢?
喜欢的从来没有具体的模样,只有一个人,她什么样子,你就喜欢什么样子。
他摸了摸枝枝的脑袋,忽然觉得有种叮嘱自家女儿的感觉,忍不住语重心长道:“若有个人告诉你,你需要做到什么样子,才会喜欢你,那他着实不值得你喜欢。”
不要像母后那样,半辈子都在学父皇喜欢的模样,模仿他喜欢的人,可最后也不过是个香消玉殒的结局,心心念念的男人,也不曾为他落一滴眼泪。
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你,那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他都不会喜欢你的。
沈璟昀忽然生出了几分伤感,自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的母亲,什么都不曾给他留下,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拼搏。
只留下了这个,教会他这辈子,绝不做父皇那样的人,也不做母后那样的人。
“那殿下喜欢什么模样的姑娘?”枝枝却问的坦率,“我喜欢殿下,我也想殿下喜欢我。”
枝枝听着他语重心长的叮嘱,心里一酸。
忽然不想再骗他了。
她这一生,从未碰见过太子殿下这样好的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自己一个又一个谎言欺骗,更不应该被蒙在鼓里,当自己是一个好人。
姨娘说,如果一个男人说爱你,那定然是因为你的皮相,如果一个男人说要娶你,大概也是为了皮相,不管他们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这样的男人都不可靠。
只有你碰见一个人,他什么都不要,真心为你好,这样的人,不管他爱不爱你,都值得你托付终身。
枝枝这辈子也唯有一个沈璟昀,会告诉她,什么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告诉她你值得更好的一切。
她何其有幸碰见沈璟昀,又何其不幸,以这样的方式碰见他。
如果没有这些欺骗和龌蹉,或许事情就会很不一样,哪怕地位悬殊,哪怕身份千差万别,她也敢鼓起勇气,抱住他的腰,向他倾诉自己的感情。
可现在,却没有这样的立场。
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就算最后感情成了真的,那也是假的。
枝枝觉得,好像就在这一个瞬间,她便心动了。有的时候,爱情就是一件无理取闹的事情。
它出其不意,又理所应当。
她亦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之前对得到别人的真心毫无办法,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做。
因为真心,从来不靠谋算夺取。
“你啊……”沈璟昀无奈一笑,“你何时喜欢孤了?”
他摇头,“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日后自然就懂了。”
她到底有没有喜欢,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难为她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这些日子她做的事情,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若这就是爱情,那爱情未免太不值钱了。
沈璟昀半分不相信,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到底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年轻姑娘,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天真的可爱。
“殿下,我不小了。”枝枝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知道你的心思吗。”
沈璟昀抽出手,避而不答,只是垂下眼,拆了酒封,道:“江南的女儿红孤囤了许多,你若喜欢,便去取些。”
入口的酒醇香绵柔,仿佛江南的温柔气息扑面而来,沈璟昀道:“的确是好酒,你从何处寻来的,孤竟没有这样好的?”
“这是妾身的女儿红。”枝枝俏皮道,看着他微怔的神情,心里忽然来了兴致,“殿下,江南风俗,女儿出生的时候,埋几坛女儿红下地,我们家祖籍江南,自然也有这样的风俗。”
“这酒已经十五年了,快十六年了,当年用的是最上等的黄酒,埋进地下,酒坛子还要那开满桂花的枝条做成框盛着,久而久之,桂花香融进去,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南许多人家,埋的都是寻常黄酒,自然比不得我这个。”
沈璟昀沉默不语,他倒是忘记了,这个女孩儿今年刚好十六岁,十六年的女儿红,除却她自己的,还能是谁的。
“殿下好酒,应该也听说过女儿红的另一个风俗,女孩子出嫁的时候用来宴客之外,还会留一坛子带到夫家,同夫君共饮。”枝枝低笑,“殿下,你喝了我的酒呢。”
“是,孤喝了你的酒。”沈璟昀神色复杂莫辨,却又喝了一杯,低声问:“你可知,这么撩拨一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枝枝顿了顿,“殿下,喝酒吧。”
沈璟昀嗤笑一声:“就你这个胆子,也敢……”
他的声音被堵在咽喉。
沈璟昀瞪大了眼睛,看见女孩儿娇媚动人的双眼紧紧闭着,在他眼前放大开来,唇间的一抹温热带着女儿红的醇香,一起咽进了咽喉里。
那双刚才托着酒坛的细白双手,正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裳,她身上带着女儿家特有的馨香,直直扑到鼻腔中。
沈璟昀呆住了。
一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去搂她,还是推开她。
枝枝干脆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我不好看吗?”
沈璟昀得到片刻的喘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一言不发的任由她抱着,半晌道:“你可知道,宁王府的事情,本是个意外,如今你若是还想后悔,孤……孤或许还会同意,可过了今晚,就什么都没有了。”
或许还会同意吧,可沈璟昀却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同意。
枝枝脱口而出:“那天在宁王府,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一说出口,便不那么艰难了,她松开沈璟昀,破釜沉舟般与他对视,意料之中看见他震惊的神情。
“那天在宁王府,什么都没有发生。”枝枝重复了一遍,还加了一句,“是我刻意引导你,让你觉得你糟蹋了我。”
沈璟昀还没反应过来,手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酒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