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在车里待了许久,顾齐铭走过来,隔着帘子,声音轻快带着笑意:“两位妹妹放心吧,都说定了,咱们这就回家。”
顾宁平答:“多谢兄长。”
如今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顾齐铭也没有多言,转身上了马,指挥车夫驾车离开。
顾宁平的手看上去苍白病态,枝枝握住,便觉得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顾宁平朝她笑笑,声音低落:“我一直觉得娘最疼我了,可其实……她最疼爱的一直都是哥哥,为了哥哥的前程,我不过是枚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枝枝不语,嫡母对顾宁平若还有几分母女之情,对她顾枝却毫无感情,只余下厌恶,这次回到顾家,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责骂。
时间便在二人的沉默中渐渐过去,待回过神,便已经到了顾家大门前。
顾家是商贾,虽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可身份所限,家中规模远不如王府气派,因此当年装修的时候,便借着念旧的名义,走了江南精致小巧的风格。
这会儿顾家精美的大门和仪门都没开,只留着西北角的角门,来来往往走着下人,那门只一点点,她们的马车势必进不去,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竟这般为难自己家的女儿。难道和离了之后,她们就不是顾家女了吗?
顾齐铭已经下了马,十分生气地走到大门前:“大妹妹和三妹妹回府,为何不开仪门?”
“六公子,这是老爷的意思。”顾齐铭在族中行六,府中的下人也就都唤一声六公子,“小的也做不了主。”
“你……”顾齐铭甩了甩袖子,气的脸都黑了一层,“你去请二伯父过来,就说我接二位妹妹回来了,府上却闭门谢客,这是什么礼数?”
枝枝的声音带着如同江南烟柳般的柔软,在马车里响起来,“堂兄,不必多言了,既然顾家不想我们回来,我们也不必讨人嫌,劳烦堂兄带我们去客栈吧。”
顾家要给她们姐妹下马威,走角门难免堕了身份,可若求着父亲开仪门,那日后她们姐妹在顾家,便真正没了说话的权利,只能任人搓圆揉扁。
枝枝就是要剑走偏锋,离开顾家,住到客栈里去,让所有人都看看,顾家容不下和离回家的姑娘,哪怕她们和离有陛下的圣旨,光明正大,毫无污点。
枝枝就是要看看,是顾家丢人,还是她们丢人。
门房听见她声音,脸色微变,谄笑道:“三小姐也太着急了,您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问老爷。”
大户人家的下人,也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只得央求她们再等一会儿。
枝枝漫不经心道:“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如果一炷香之后仪门不开,我们就去客栈住了,姐姐嫁妆这么多,足够我们住一辈子了。”
枝枝说着,在马车里燃起一支檀香,香味透过帘子,散在空气中,留下一抹余香,门房便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
顾宁平压低了声音问:“枝枝,这样行吗,万一爹爹生气了?”
“姐姐,不管他生气与否,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何必再憋屈自己。”枝枝很冷静,“你刚刚拿了圣旨和离,他不能这么快把你嫁出去,将来的事情,再慢慢谋划就是。”
顾宁平轻轻点了点头,端坐在那里,不一会儿,便见两个人合力,推开了那扇高大的仪门,老管家走出来,谄笑道:“两位小姐回来了,快请进。”
枝枝嗤笑一声,掐灭那支只燃烧了一半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