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向河清镇的后山走去。
自得道后,他行走人间三百余年,人情冷暖也见识了不少,这凡人的命理,自有他们自己的路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好生休息,早日捉到到那只狡猾的狐妖为好。
镇上人声鼎沸,群情激动,而花府的后山,却流水淙淙,风声微动,正是一派安宁清净之景。
清鉴淡淡一笑,当年拜师,便是在一片竹林之中,当时也是这样清朗的光景,后来初见那花楚,也是在千倾竹林之中。
竹林,向来与美好的回忆相关。
清鉴正靠在一根竹子上小憩,忽然耳朵一动,远处有女子的低语,隐隐约约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小姐,今日那场面,您是没看见,您都不知道南清王一家有多过分……”
“好啦好啦……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你还放在心上?”
“小姐!”这道声音开始委屈起来:“奴婢替您不值,哪有大婚当天退婚的?分明是给您没脸……”
……
清鉴轻笑,原来是今日被退婚的那花家小姐?
这花家小姐竟不甚在意,那丫鬟倒是难过悲愤。真真是一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主仆。
清鉴修行三百余年,本已经修成了一副清寡的性子,如今能牵动他心弦的,无非只是记忆里的那一只花妖,他本想离去,换一个清净的地方休息,可他忽然想起了这花家小姐的闺名来——
花楚。
那只不知去向的花妖,也是叫花楚,可真巧。
这样一个相同的名字,无端的牵动了清鉴心中的一抹温柔,他不由自主地就向着那道声音走去,心中竟还怀着一丝隐秘的期盼。
花楚已遣退了丫鬟,独自一人,正抱膝坐在溪边,微微歪了脑袋,正看着面前的溪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啧,这么看来,这丫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潇洒,她这坐在溪边,可不就是在伤神么?
刚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却听着姑娘先开了口,这声音泠泠,清越灵动:
“阁下为何偷偷摸摸站在我身后?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贫道听说了姑娘的事……心中放心不下,正想来宽慰姑娘几句。”
清鉴听到一声轻笑,继而便看那姑娘背对着他说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道长莫不是以为我在难过?”
小丫头嘴硬,清鉴便笑道:
“姑娘能这么说,贫道倒是放心了,人生须臾几十年,莫要为了这些事而烦忧。”
清鉴无心尘事,说完便转身离去,可花楚却转身,对着清鉴说道:
“道长说的正是,况且我无心南清王世子,世子亦无心与我,他能退婚,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语调虽是乖巧,可里面却参杂了一抹恣肆张狂,这抹熟悉之感击中了清鉴的大脑,他不由自主地转身,当他看见花楚的脸时,目光便定在了哪里,一时失神。
眼前这人的眉眼,渐渐与记忆中那古灵精怪的女子丝丝重合。
眼前之人,眉睫修长,眸若秋水,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清鉴恍若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刚刚修炼成人型的小妖也是这幅神情,笑着说道:
“哟,是去云霄山拜师的道士?”
回忆冲击太大,清鉴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记忆,满心满眼皆是花楚,这想了念了追随了三百年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脑中如炸裂开一般,天旋地转:
“阿楚……”
回应这一往深情,是一捧冰凉的溪水,劈头盖脸。
“你这道士,怎么学得像街头的混混一样,随意轻薄女子?我还以为你们修道之人皆是清心寡欲的,没想到还有你这般的。”
花楚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看了眼被淋了一头水,正十分狼狈的清鉴,勾起一侧唇角,坏笑:
“看你还长不长记性,以后还胡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