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喊救命。
富江抬头,侧耳细听了一会。确实有人在求救,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变调的嘶哑嗓音。而且,声音很熟,莫名的熟悉。想到他,富江的脸瞬间黑了。
那家伙又招惹了什么?
坐起身,掀开被子。她合上手里的——《埃及语:从入门到精通》。书是从月子那拿来的。她学的正酣,不情愿的把书交给她,递给她的时候絮絮叨叨的,生怕她把书看坏了。
下了床,穿上端端正正放在床边的绵拖鞋。走到窗前,她掀开厚实柔软的墨色窗帘,还没有看清,眼前徒然黑下去——一片蠕动着的黑色在她眼前迅速移动。
刺耳聒噪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听音量,已经到达声带的极限,再喊下去,恐怕就要哑了。阴冷的风灌进来,滚滚雾气跟着涌进屋内。浓郁发黑的雾霾遮挡大片灯光,即使马路上所有路灯全部打开,也没有丝毫用处,该黑的还是一片黑。
看不清,都是雾。放眼望去,全是黑蒙蒙的雾。
“救命!,妈呀,救我。哥,哥!富……富江,富江,你救我……”
(第三位)
这句话咻的闪过去,来不及分辨。她不自觉的咬紧牙关,下颌硬到酸涩。她搞不明白,莫名其妙的用力关上一扇窗。窗户撞上木制的门框发出响亮的‘哐当’声,震落些许灰尘粉末。马路上若隐若现的黑影没有丝毫凝滞,移动的速度依然很快,迅速到眨眼间就驮着双一跑到五米之外。
“富江?”
“富江!你在对不对?”雾气中传来双一的叫声。“哇啊,别咬我……富江,富江,你快来救我。救命呀,你快来!!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没有等来她向我下跪……哎,不对不对不对……富富富江你别信!总之,你快点来啊……”
他大概在梦游。
沉默。
不发一言的拉上窗帘,直到看不见一丝雾气。她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小声嘀咕几句‘刚才有发生什么吗,不愧是双一呐,梦游还有意识。听说梦游的人是不能被打扰的,嗯,双一,你继续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她爬上床,被窝里还存着点暖气。翻开浅蓝色条纹枕头旁边的书,她聚精会神的看了几秒。
那家伙,临死前执着的点……怎么那么怪。
用黑色印刷体编写的字符紧密的挨着,在涣散的目光下。本来清清楚楚的字符慢慢串到一起,变得模糊,虚无,直到它们融为一体,变成跟纸页一个颜色的米黄色。泛着墨香的书角一侧突然冒出一个头,双一的头。
他穿着双排扣的灰色及膝棉袄,没有鞋,光-裸的两脚冻到发青。微微卷曲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摇摆,脸色惨白,眼下的黑眼圈像是有人拿墨汁涂上似的黑的离奇,嘴唇可怜巴巴的颤抖着,一副命不久矣的病鬼模样。
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面色红润的只会是傻子或是疯子。而双一,啧,半傻的人还不如全傻的白痴。也该让他受点教训,最好……死掉。想到这个词,她突然白了脸,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双一身下是猫,正常大小的成年猫,幼猫也有,但她看不清。各种各样的猫,成千上万的猫。也许全黑涡镇的猫再加上邻镇的猫都跑到双一身边也说不定,毕竟,整条街道上的猫那么多。
这些猫驮着他从小镇东边跑到西边。
它们想做什么。
双一虽然在同龄人当中比较廋弱,可人类少年的重量他还是有的。这些猫,最大的不过九十多厘米,七八公斤的重量。他们排成队,步伐整齐,有秩序的一个挨着一个往前挤,将自己变成猫垫子,驮着双一跑了五公里的路来到这里。
(这里——与家门口紧挨着的马路)
它们想做什么。
富江重重的合上手里的书,丢到一旁,若是月子看到,铁定心疼的皱着脸。她摸出枕头下床垫里的弹簧-刀,刀刃锋利的泛光。缓缓地拉开窗帘,她微微探出头,还没有抬头,就看到一片塞满马路的黑色。视线被整个填满,她咽下口水,往后缩了下,只留下一双眼在外面。悄悄的撩起眼睫,她看到猫群的最后,一只巨大的黑猫蹲踞在她家门口。
活像电视里卡通频道播放的凹凸曼。
它有三十多米高,宽十米左右,比马路两边的居民楼还要高。它坐在那里,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每晃一下,她都觉得那猫尾巴会砸到旁边五层楼高的居民楼,然后砸死里面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