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帽子,推开木制栅栏后的小木门,站在稍显破旧阴森的房屋门前。她有些忐忑不安,不止是因为独自一人来到陌生人家中,恐惧着出现意外。还因为,大武母亲是个怪人,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
同学秋名曾满脸嫌恶的说,‘大武母亲真讨厌,会拿虫子招待人,还硬说是沙拉。’家访过的老师也抱怨过,‘不是我多嘴,在我有生以来的家访历史中见过最恶心、最诡异的家庭,绝对是高藤大武家。’
富江搓搓冻僵的脸颊,强迫自己在原地站一会,不让自己逃跑。
别怕,大武母亲再恶心能有你恶心,她对自己这样说。
富江呼出一口气,上前敲门——大武家没有门铃,房子布局也如五六十年代一般。
过了五六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斑驳陈腐的木门发出咯吱声响,缓缓向后移去。屋内过于幽暗,在外面的光线下富江才能看清。门缝处首先露出一角脏到极点的棉拖与半垂在脚踝的墨绿色毛毯,毯子上面还能看清尿渍与块块黑褐色的印记。
然后是一件干净的手织黑色毛衣,毛衣裹住半个脖子,但还是能看出皱纹满满好似干瘪橘子皮的皮肤与枯瘦的只剩一张皮的脸。还有那双眼袋很深,陷在皱纹当中的幽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用看仇人似的目光。
富江半阖眼睫,逼着自己直视她,露出善意的微笑。“你好,伯母,我叫川上——”
“富江,我知道,”女人直愣愣盯着她,说,“如果大武没死,你该叫我母亲的。”她扯着脸皮笑了下,自嘲道,“别介意,大武死了,我也就糊涂了。谢谢你能来,大武能有你这个同学也是幸运。”
富江淡笑不语,跟着高藤太太进屋。骚臭陈腐的味道过于冲人,她屏息一会破罐子破摔的开始呼吸。故意落在后方,她轻轻关上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以便逃跑。
坐在客厅里与高藤太太扯了十几分钟家常,一直听女人说。“大武他父亲死的早,我又常常工作忽视了他。大武……他才十三岁,那么年轻,我早就说过平日不要与人结怨,他偏不听,我跟他说过的啊。”
高藤太太目光愣怔,跟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反复说这几句话。
等下,祥林嫂。富江默默将没听过的词语记下来。
“……他才十三岁,十三岁……”高藤太太目光慢慢转向富江,突然有了精神,“我这记性,还没给你上茶呢,是我怠慢了。”
富江倏然一惊,忙说。“谢谢你,但不用了,我不太渴。”
“那不行,哪有做客不喝一杯的。”
高藤太太去厨房泡茶,等了一会,瞥到厨房里的女人没有回头的迹象。富江起身,四处张望,查看客厅。
大武家的建筑风格……颇具抽象派画风。灰暗的彩绘墙壁挂着莫奈的古典油画,触摸之下有着丝绸即将腐朽时的细腻润滑质感。油画旁边却是谋图一雄的经典恐怖漫画《漂流教室》的海报。
楼梯口放着两尊干净整洁的花瓶,花瓶座下面的角落堆积着厚厚的蜘蛛网。不少地方有被狗咬过的痕迹,在客厅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从黑白照到彩色照,从祖先像到现在的生活照。
其中有张照片是太良在吃某种东西,富江仔细看去。快要看清时,背后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浑浊沙哑的女声说,“富江,你在看什么?”
“这是狼狗吧,很可爱,”富江不动声色的笑着回答,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给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