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井双一的家在黑涡镇最偏僻的地方,地处坑洼,被菜田包围,少有人烟。沿着种有杉树林的主干道一直往山上走,在中间处绕道,途径几片高高低低的丘陵陡坡,在末端处就能看到一所日式木屋。
门前种有两棵树,槐与柳,此时叶子尽落,唯有光秃秃的枝丫横七竖八的怒斥天空。木屋建在陡坡处,要上去,需要经过由石头砌成的围墙。如果有人在上面放冷箭,下面的人必死无疑。
她压下这种隐虑,快走几步,移到双一右边。
右边是浅浅的山坡,若有危险,她可以直接跳下去躲避。
双一家客厅点着灯,用纸糊上的玻璃映着浅浅烛光。一轮硕大的人形剪影投射到玻璃上,大的惊人,恍若巨人。
双一跳上踏板,推开门,用脚蹬掉鞋子。他蹭着墙壁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对富江努着嘴说,“嘘……给我小声点。奶奶可不像我这样好脾气,而且,她啊,好像很讨厌你,要是你吵醒她,然后被她怎么样了,我不负责哦。”
她望了眼贞子,目光透过房屋,落在走廊最深处。
贞子心领神会,点点头,悄然离开。
脱掉鞋,她跟在双一后面走到客厅。
从极黑的屋外迈进屋内,使得视线登时模糊起来。黑魆魆的客厅只亮着一支蜡烛,外面风雨飘乎,刮起的风几乎要吹灭蜡烛,但总差那么一点,总差那么一点,所以蜡烛直到现在都没有灭掉。
她抬头,望见榻榻米前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奶奶。
她瘦的像具回阳的骷髅,眼窝深陷,在烛光下如两个黑洞洞的窟洞。能看清轮廓清晰的眼眶,也能看清她脸上星星点点的老年斑。皱巴巴的皮罩在脸上,嘴唇刻画出最深的纹路。
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在初冬还穿着整齐的衬衫格子裙。明明是女士,还是位老奶奶,但不得不说,她那阴沉乖戾的表情,嘴角咬着的铁钉,都与双一一般无二。
双一走过去,在老人耳边小声嘀咕着。老人慢慢睁开眼睛,而他则偷瞄着富江,阴笑着离开。
老人大刀阔斧的坐着,阴鹫的眼神慢慢落在富江身上。她开口了,嗓音浑浊沙哑,似吞了一口沙。她说,“就是你吧,欺负我乖孙子的女人。”
她避开老人老人如针的目光,心里发怵,下意识露出专门对付老年人的乖巧笑容。她的微笑对老年人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所向睥睨,但愿这次……
老人冷哼一声,朝地上吐出一枚钉子。“你,给我过来。”
富江微微咬牙,脊背因此弯的更低了。她讨厌命令式语气,更讨厌被人用审讯的视线一直望着。但半途而废不是她想要的,‘讨厌’这种情绪从来救不了她。
走到老人三步远的地方,她谦逊的说道。“奶奶,我是川上富江,大概双一提我的时候带了点小误会。”
“近点,”老人说,“我是老虎不成,能吃了你啊。”
她二话不说,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胆敢耍滑头,我的铁钉就会穿过你脑袋!”她盯着富江,说。“我问你啊,你是怎么欺负我的宝贝孙子的?”
“我没有欺负他,”她回答的理直气壮。
确实没有欺负他,玩弄而已,怎么能算欺负呢。欺负是蓄谋性的目的化的一种有害游戏,而玩弄大抵是无意识性偶然兴起的一种兴趣点。她之于双一,便是间歇性的感兴趣罢了。
富江正等着老人再次询问,衣角猛然一紧,有人在拉她的衣服。
她望过去,看到了双一?或者说,是双一的双胞胎兄弟。但这个兄弟长的过于瘦小,大约八.九岁的模样,脸色苍白,嘴里同样含着铁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