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兵部尚书宋邳因为与外敌通信,泄露军事要密,且又秘密建立兵马库,尚书府内还藏有大量贿赂私银,狼子野心被告发,告发之人恰是她的二叔宋狩。父亲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而宋家,除了宋狩和宋老太君,其他干系重大之人已经杀的杀,卖的卖,流放的流放,剩不了多少。而宋玉蘅,因为父女二人本无感情,又已出嫁,经过二叔求情,逃过一劫。
宋狩大义灭亲,切割爽快,圣上非常赞赏,遂提拔他为都督。宋狩自称不敢居功,与众大臣商议,推举姻亲虞淮庭为都督,既接受了奖赏,又避免武将集权,皆大欢喜。
虞淮庭一跃成为新任都督,文官掌权,有人私下称他为宋狩的傀儡,他也不介意。
宋玉蘅安慰他:“二叔从小最疼我的,你有什么不满的,告诉我,我去同他说。”
他听了只是一笑,微微勾起的唇角,仿佛盛了醉人的花酿。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惊然醒悟,那笑的含义,分明是在笑她傻,笑她残忍。
不到一年,已经在宋狩手中的势力,金银财宝,宋府,犹如大厦坍塌,化为乌有。而宋狩,因为诬陷忠良,残害手足,被落入大狱,择日抄斩。
人人都说是她告发的。
曾经门庭若市的尚书府,因为这两场大灾,从此四分五裂,沦为笑柄,流言蜚语满天。直到时间流逝,尘埃落定。
这件事不久后,她就得了风寒病倒。从小她都是不病则已,一病不起。以前都很惊险地捱过了,这次却很不幸地没捱过去。
死之年,芳龄二十,大好年华,就是她自己,也不由得觉得太短命了些。
也不知怎么的,她病了好多天,昏昏沉沉的,这会儿子死了,神志反而清醒了,魂魄附在佛龛上,被迫看着她死后的人生百态。
那天,天有些蓝,风儿有些清,丧钟响的很是欢快,都督府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哀声不绝于耳,她听得头甚疼。最疼爱她的宋老太君,颤巍巍地扶着灵柩,哭得老泪纵横,一声声我的儿,令人不忍去听。
而她那已是权臣的夫君,则立于一旁,浑身气息阴森森的,两道英气的眉毛,深深拧起。
看到这两个人,宋玉蘅总是要回避的,她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她这半生过得也算恣意放纵,生无可恋,如果带着眼泪走,岂不是让别人误会她死得凄惨?呵,她死得风光着呢。
话说回来,与这两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迎来送往的丫鬟姨娘们。白天她们还能克制住,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了,都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笑出声来……
尤其是二房的容氏,笑得格外醒目,宋老太君前脚刚出,她后面就拿一张帕子掩住唇,笑得花枝乱颤,贴身的丫鬟提醒她:“这里好歹是灵堂,夫人克制些吧。”
容氏收敛两分,低声窃语两回,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她死得好,病死得更好了,省的浪费了一根白绫。”
把宋玉蘅气的,要不是自己变成了一缕幽魂,非得指着她的鼻子,把她骂得个狗血喷头不可!
容氏是二房嫡妻,身姿丰满,貌若芙蓉,受宠了三年,仗着小聪明惯会拿腔拿调。宋玉蘅在世时,没少跟她斗。可惜这容氏是生了二房嫡长子的功臣,会算账,又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一时竟未完全压下她的气势。到底是她厉害,宋玉蘅都死了,她如今少了有力的对手,还不忘来冷嘲热讽一番。
“夫人小声些,虽说是我们守夜,这人还没走光呢,被都督知晓了,怕是又要训斥一场……”
容氏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算了吧,都督的脾气,我还是知道的,恐怕人死了,他也要松一口气。”
丫鬟迟疑道:“可那毕竟是都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