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是提前到书房的,等了约莫一刻钟,就等到了父亲。
裴清谚进来的时候,原本眼里还有淡淡的光,在看到他的时候,眸色暗沉了下来,神色冷淡的模样让裴琰之的心越发揪了起来。
“父亲。”裴琰之深吸一口气,趋步上前。
“啪!”
忽然一个耳光,裴琰之被打得身子一偏,脸上立即有了火辣辣的感觉,心中升腾而起的是一股羞耻和悔意。
小时候犯错也只是戒尺打手心,他素来聪慧,戒尺挨得一只手也数的出来,打脸是头一回。
裴琰之不敢抬头,低头看着青石砖的地缝,看着父亲黑色的皂靴。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头更是羞耻的厉害。
裴清谚看着裴琰之,以前总觉得他年岁小,经历的事情不多,想法稚嫩了,等到磨砺之后便好,现在才知道,性格软弱,性情更是堪称天真。
一个商户之女,就让他乱了全部的阵脚,后院里乌烟瘴气,还迁怒到了苏玲珑身上。
曾经巴巴追着他的人成了他的嫡母,加上后院里闹腾的厉害,就听不得苏玲珑的训斥,心头羞耻的厉害,直接撕破了脸,嘴里没有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到了了苏玲珑,冷漠的容颜带了点无奈的笑来。
明明知道他定然是在气头上,还巴巴地凑上前,同他讨好卖乖。
不得不说,苏玲珑的行为也熨帖了他。
若是不喜他,怎会这样凑过来?
她素来娇气又有些黏人,偏生下了大雨也要撑着伞等他,在马车上也受住了他的脾气。
而眼前的人呢?惹出了这一切,只是低着头,像是地上有花一样。
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看着裴琰之,“你错在何处?”
“父亲,都是我的错。我与母亲的那些事算不得什么,只是成亲前的少年时候的胡闹。母亲与我年岁相近,近来我的后院不大安稳,听着她的训导,我心中不平,才脱口而出那些话。”裴琰之坦诚了自己的错误,把曾经的那些事淡化。
裴琰之抬头看了一眼父亲,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够继续说道,“是儿子沉不住气,母亲比我还小一些,我心中不服气,听她训斥不服,才有了这样的风波。”
“你也知道你后院多生风波?周氏在江南使出了什么手段,我不信你看不出,你就纵着她,乱了你的后院清明?当年王氏是由你自己挑的,你说她才学出众,性子柔却韧,所以定了她。不过半年的时间,你看看王氏现在如何?”
明明只有半年,却像是过了许久,裴琰之几乎想不到自己当年求娶的心情。
裴清谚看着儿子,低声说道,“你娶了嫡妻,这都是你的分内事,不许让人操心是不是?玲珑也知道与你夫妻两人颇为尴尬,你们的事她向来不多过问,若不是你闹得祖母叮嘱她,她会管你?”摇着头,“不找你,王氏又病着,总不至于找周氏罢。”
裴琰之更是臊得慌,后院的事被苏玲珑指出他已经耻辱到了极点,如今更是被父亲一谈再谈。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祖母还掌着院,你都能够折腾出这样的事来。”
裴清谚摇摇头,“若是继续如此,也是白读了圣贤书,莫谈天下事了。旁人从不说你,你岂知人在心里怎么看你?指不定笑的厉害。为官之人最忌宠妾灭妻,乱了伦常。只是方氏说你,你就受不住,若是在外面被人笑了,你岂不是还要挥拳头?还有王氏。当年你与她的事在京都里也算是佳话,转眼就又来了个周氏,你又何尝为她想想?”
裴琰之一愣,这些日子只觉得王琳琅让他烦心透了,这般被父亲把事情掰扯透彻,他好像真的对王氏少了尊爱。
见着裴琰之明白了,裴清谚也不多说。
“下个月,你就去向阳府孟定县上任,我会替你安排。”
裴琰之少年得意,按道理应该在翰林院多待两年,但现在来看,他的日子太过于安逸,少了波折,处事的手段更是乱的一塌糊涂。趁着现在磨练一番,受些波折,就知道自己的手段和心性差在哪里。
“是。”裴琰之应道。
“周氏与王氏都留在府中。”裴清谚说道,“只是,你在孟定县,若是再生出这事,今后也莫要喊我父亲了。”
这话说的极狠,裴琰之打了一个寒噤,自然应声。
日子过得很快,等到下了文书,王氏和周氏还想要跟着赴任,两人斗法。谁知道裴琰之竟是把两人都留在了京都里,孤身一人赴任,只带了仆从。
王氏不喜在外人面前显露神色,眼眶都有些发红,显然心里头恨得厉害。不带周氏是对的,但是为何不带她?
王氏自以为情绪内敛,却被裴老夫人看在眼里。
她轻声一叹,想到了儿子的话,今后少不得要对王琳琅再做调·教。
对于裴琰之来说,曾经是喜欢过王琳琅的,如今后院里成了这样的模样,就像是父亲说的,王氏是他的正妻,少了爱也要有敬重。
王琳琅或许还想着旧情,他已经从旧情之中走出。谁也不带,安心做事,等到晚些时候再回来,或许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对王氏敬重。
苏玲珑知道这一定是裴清谚和裴琰之说了什么,才会有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