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憧憬晚上看星星看月亮的谭青武都不提出门的事儿了。
猛地,他脑子里灵光乍现,声音陡然拔高,“爹,你不会怀疑夜里去何家设陷阱的是我吧。”
他才不碰粪那玩意呢,又脏又臭,他抬起袖子凑到谭青槐鼻子边,“爹你闻闻臭吗?”
&—zwnj;股子皂角味儿,以及包子的香味,没有何树森形容的臭味。
不是谭青槐。
谭秀才拿掉他的手,但看谭青槐扬起眉头,激动说,“老太太怀疑这怀疑那怎么不怀疑周荣,周荣是何叔干儿子,进出何家的时间多,保不齐是周荣干的。”
谭秀才:“……”
谭青槐越说越激动,脸上表情跟着激动起来,手在空中比划,“是周荣,&—zwnj;定是周荣,上回爹不给他买糖他不高兴就打我,定是何叔没满足周荣的要求,周荣报复在老太太身上。”
谭秀才语气弱了几度,“不至于吧,周荣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谭青槐振振有词,“我觉得就是他。”
谭秀才低头思考,忽见谭青槐抓着青桃往前边走,急匆匆的,“咱去找周荣问个清楚,别以为咱好说话就会帮他背黑锅,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谭秀才:“……”
谭青槐步子迈得可欢了,走了几步,手被青桃拽住,他不解的回头。
青桃语气很温柔,“无论是不是他做的都和咱没关系,你贸贸然去找周荣,他不承认你能拿他咋样?毕竟是何家的事儿,咱不插手得好。”
谭青槐往前拖了拖,拖着青桃和自己肩并肩,“但何家老太太污蔑你。”
“她赔咱钱了。”青桃不想跟何家牵扯不清,更不想和赵氏母子往来,转身看着谭秀才,“爹,不是回家吗,快些吧。”
谭秀才木木的点头。
谭青槐愤懑难平,寻思着得空去找周荣问个清楚,男子汉敢作敢当,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他回家就把这事和邵氏说,邵氏半晌反应过来,“啊?”
谭青槐眉飞色舞又说了遍,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似的,吵得邵氏脑袋疼,她让谭青槐慢点说。
谭青槐抓起桌上的花生塞嘴里,咔咔咬烂,放慢语速道,“何家老太婆那件事是周荣干的,他故意栽赃给咱。”
邵氏穿针差点扎着自己的手,比起谭秀才的不相信,她更好奇,“他为什么那么做?”
谭青槐吐出花生壳,“还能为什么,何叔惹他不高兴了呗,他是啥人我还能不清楚?”他把以前周荣对谭秀才做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遍,信誓旦旦的下结论说是周荣干的。
天已经快黑了,邵氏丢了手里的针线活,“得和你何叔说说。”
不能让他们继续误会青桃。
谭青槐又抓了个花生吃,口齿不清道,“三姐说他们两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说去,咱就不掺和了,收周荣为义子是何叔心甘情愿的,如今周荣对付他,他只能受着。”
他脑子转得多快啊,周荣就是个惹事精,不给人添堵心里不痛快,如果跟何树森说了后,何树森忍无可忍与周荣断绝关系,周荣转过身肯定要缠着谭秀才,与其那样不如让周荣继续折磨何家呢。
他劝邵氏,“娘,你千万别跟何叔说,周荣娘跟何家老太婆关系好,没准以为咱挑拨离间呢,吃力不讨好,何苦呢。”
邵氏犹豫,何家老太太年事已高,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留下两个丫头怎么办。
而且何叔身体不好,离不得人照顾。
她满心为何家考虑,又怕真像谭青槐所说,人家以为她嘴碎挑拨离间,惹人嫌的事儿还是不做得好,心里反复想了很多遍,到底没有坚持,就是饭桌上有些心不在焉。
青桃状似没看到她的表情,明天又是赶集日,她想多做些包子馒头。
让郭寒梅不用等她吃午饭,卖不完就不回来了。
“三妹还在想钱的事情?”郭寒梅说的是青桃核账没有对上的事儿,邵氏头次听说这种事,问郭寒梅怎么回事。
得了胭脂水粉后,郭寒梅正愁没有机会感谢邵氏,就把青桃在箩筐翻找钱的事情说了。
邵氏立即想到自己魂不守舍的状态,懊悔不已,“&—zwnj;定是我忘记收钱了。”
“没事。”青桃说,“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因为这件事,邵氏卖包子馒头时不再想其他事情,她算数不好,但卖得多了,能记住几个包子多少钱,实在卖得多不会算就问青桃,母女两配合愈发默契。
加上积雪融化了,青桃又开始推着车出门,蒸笼高高的,看着约有两人高。
照样能卖完。
不仅如此,客栈那边增加了数量,老掌柜说客栈人多,喜欢青桃做的包子,半夜加餐的有,再者是外面过路的行人也来买,有时不到傍晚就卖完了,知道细面和肉涨了价,老掌柜没有占便宜,相应的抬高了价钱。
毕竟客人们能在客栈吃饱饭后,托他跑腿买吃食的人少了很多,冬天窝在客栈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重新谈了价格,估摸着青桃要回村过年,又给青桃包了个红封,钱不多,代表他&—zwnj;点心意。
为此青桃过意不去,赶在回村前煮了顿红烧肉给老掌柜盛去,算是答谢老掌柜。
青桃回耕田村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灯笼,喜气洋洋的。
进村也是如此。
百年槐树底下,谭秀才又开始帮村民们写对联了,妇人们抱着几卷红纸,说说笑笑的排队,孩子们则在不远处玩捉迷藏,&—zwnj;片欢声笑语。
青桃推着车,过桥后,树下的人们就看到了她。
脸上洋溢着笑,“青桃回来了啊,听说你在城里挣大钱了,真给你奶长脸啊。”
这些日子村里去镇上赶集的人多,都遇到青桃卖包子,生意过于火爆,以致青桃站在高处分外显眼,她们的目光落到堆满的车上,笑容更是明媚,“又给你奶买东西了?”
邱婆子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青桃,青桃给她买衣服了,给她买鞋子了,给她买肉了等等。
明明是孙女,比儿子还孝顺,没少惹人羡慕。
偏偏邱婆子不止在耕田村炫耀,还去隔壁高山村炫耀,把青桃买的肉啊糖啊送些给邵家老太太,两人合力炫耀,气死了好几个人。
其中就有矮婆子。
矮婆子是去镇上医馆回来的第九天夜里死的。
在医馆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谷子背着她回村时,矮婆子精神还很好,见人就说镇上的大夫说话可亲切了,给她开了很多药。
吃药又不是什么好值得庆幸的,矮婆子四处说镇上医馆的好。
不知道以为她去的是啥好地方了。
之后矮婆子没出门,不过院里飘出的药味很苦。
那天,谭秀才带着儿子儿媳归家,给邱婆子带了很多礼,其中有个银镯子,说是青桃买来孝敬邱婆子的,邱婆子先是埋怨花钱,接着就四处找人说,不凑巧碰到矮婆子端着药去村里喝,矮婆子把医馆夸上了天,邱婆子翻白眼,大声说青桃的好。
矮婆子就说青桃是个赔钱货,比不得孙子。
邱婆子说赔钱货咋了,她有的是钱赔,而且青桃没她丢脸,这些年既帮家里干活,又给家里挣钱,没有哪家孙子比青桃能干的。
矮婆子气不过,摔了药碗。
当晚就死了。
有人说矮婆子是让邱婆子骂死的,邱婆子把乱说的人揪出来骂了顿,为此还惊动了谷子两口子。
谷子亲口辟谣说和邱婆子没关系,是他娘不对。
原来,矮婆子身体没啥大毛病,就是凡事爱计较,爱憋心里,久而久之把自己憋出了毛病来,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其实就是矮婆子心胸小,芝麻大点事就气不过,导致积郁成疾,无药可治。
谷子媳妇说矮婆子嫉妒邱婆子不是&—zwnj;天两天了,人家靠孙女孝敬就能有好日子过,矮婆子心里不平衡,死前还骂矮婆子和青桃来着。
心眼小会生病对村里人来说闻所未闻,但医馆大夫医术高明,村里人再没听过也相信了。
所以这几日遇到不平事都会拿矮婆子警醒自己别斤斤计较,斤斤计较的人死得快,也别嫉妒人家过得好,嫉妒多了容易生病。
此时看着青桃,就像看到自家亲闺女似的,上前嘘寒问暖,让邵氏这个做亲娘的反倒像个外人了。
“青桃,你做生意累不累,听说天不亮就要起床,这么冷的天,起不来怎么办啊。”
“这段时间小偷多,有没有人浑水摸鱼偷你的包子啊。”
“你好像瘦了。”
你&—zwnj;言我&—zwnj;语,七嘴八舌的围着青桃,搞得青桃浑身不自在,不过都是同村的,她挨个打招呼,“大堂婶,牛婶子,水光嫂...”
妇人们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孩子们凑热闹挤了过来。
青桃记得萝筐里有糖,抓出&—zwnj;把依次递给孩子们。
孩子们高兴坏了,朝不远处的伙伴们嚷嚷开来。
妇人们赶紧堵他们的嘴,“青桃姐给你就拿着,招其他人过来干什么,人青桃姐还没买多少糖呢。”
“小孩子都这样,没事的。”
最后几天生意好,挣的超乎青桃想象,到哪种程度呢,青桃不出门,全天在家揉面做包子馒头也全部卖得完的那种,青桃见小孩就给糖,大人们识趣,等自家孩子得了糖就把他们赶车,担心挡着道儿了。
青桃跟树下的谭秀才打了声招呼,谭秀才忙得没空,仓促说了两句。
而得了信的谭青槐他们几个从竹林飞奔而来,说来也怪,李氏和刘氏互相瞧不起,可底下几个孩子感情很好,谭青槐和他们熟了,愿意和他们玩,老远就扯着嗓门喊,“三姐,三姐。”
“回来了。”青桃应了声。
片刻,几人就到了近前,不知他们干什么去了,满身沾满了草屑,鞋子还挂着泥,青桃给他们糖。
几人笑开了花。
唯有谭青槐皱着眉,“怎么又是糖。”
糖吃多了牙疼,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糖了,青桃给他,“偶尔吃没事的。”
“真的吗?”谭青槐略有怀疑,又说周荣喝了糖牙齿疼得他抓狂,倒地打滚,他坚决不要像周荣那样,太丢脸了。
青桃肯定说道,“三姐啥时候骗过你?”
谭青槐半信半疑的拨开纸塞进嘴里,用力咬,嘭的声,吐出颗牙齿来。
青桃:“......”
“我就说不能吃糖。”谭青槐苦着脸,快哭了。
牙齿上沾着血,他低头吐口水,顺手要把牙齿扔了,邵氏忙把牙齿抢过来,也不嫌脏,让谭青槐张开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