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这么一天和谐的相处,归念再去画廊的时候就没那么抵触了,第二天起挺早。
裴瑗还在家里睡,被她电话吵起来,哼唧一句:“祖宗,我去干什么呀?你要是跟老陈劈里啪啦把证儿领了,还值当我爬起来去看一眼。你俩磨磨唧唧,一上午说不了三五句话,有什么好看的?”
归念被她逗乐了。
她自己一人去了画廊,陈安致已经早早到了,在招待两位客人。
一个女客人,带着她儿子。那孩子两三岁大,走起路来像只小鸭子,看见刚开门进来的归念,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地叫了声,就要从门缝里挤出去。
归念弯腰拦了下,把会客室的门关上。
“您学生来了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得清清淡淡的,很温柔,态度尊重中又有亲近:“真是麻烦陈老师了,您看看哪天有空,我请您吃个便饭。”
“客气了。年前忙,下次吧。”陈安致辞了两句,送她出了门。
等他回来,归念已经换了衣服,今天她自己带了件薄羽绒,应该是她不太喜欢的颜色,拿来涂墙蹭一身颜料也不心疼。
“刚才谁啊?”
归念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随口一问。
陈安致从侧面瞄了她一眼,回答得挺谨慎:“她前夫是一位画商,接触过几次,后来两人离婚了,就偶尔来我这里看看画。今天托我写一幅字,要送长辈。”
“……你别多想,两个月也见不了一回。”
中间有那么一点点停顿,归念注意到了,“哦”了一声。莫名想起前几天来的时候,池熊叔叔嘴里那个“大着肚子的妈妈”,应该就是这位了。
“我能多想什么呀。”她笑了下,不再问了,跑去墙角继续昨天那个没画完的3d画。
气氛瞬间安静了。
陈安致看着她,一股没由来的丧气。
换作以前,她会问的,磨着他一点点地问清楚,然后酸个一整天。现在也就随口一问了。
“不急,一会儿再画。”
他递过一只油纸袋子,塑料袋套着,一解开就香喷喷的。归念探头一看,里面装着十只小小的生煎包。
“是你以前喜欢的那家,今早路过的时候看见人不多,就下车排了会儿队。”
归念拿两根签儿当筷子使,尝了一个,应该是刚买了不久,还热乎着。这家生煎包是她多年的心头好,皮儿酥,汤汁也很香。她吃了三个,尝到了两种馅料,剩下的还给他。
中午的时候仍是在陈安致家里吃的饭,陈安致接了个电话,下楼收了几样快递。回来时一手拿着两个画框,看着挺沉。
他没关门,后边有两个师傅跟着进来了,来来回回跑了两趟,把东西放到墙角就走。
归念跑过去接:“这是什么呀?”
陈安致让她拆开看,“不是要画展么,学生的画都放在我这里,上个月送到了装裱店,陆陆续续送了回来。还有一批,过几天到。”
他怕年后再装裱来不及,所有事都是提前准备的。
裱好的画拿牛皮纸封着,归念拿了把剪子一幅一幅剪开,挨个看。
陈安致确实有当老师的天分,他学生多,作品也多,选出来的画都十分惊艳。其中油画和水粉画居多,也有人物速写,乍看线条并不精细,整体轮廓、细节刻画和透视关系却都处理得十分漂亮,右下角标注着“10min”,这就是十分钟完成的速写。
有以钢笔画出来的昆虫图和风景写生,尤其一张古文化街俯瞰图,整幅画没用一条线,全是点画法,精细到连街边小吃摊上的食物都能看得清。
也有工笔写意,并不是花鸟虫鱼这样的老素材,而是现代风浓郁的那种。
陈安致学得杂,教得也杂,水彩、油画、国画、素描、钢笔画,各种形式各种材料他都教得来。做美术的,很多老师都跟他一样,把基础讲完以后,每节课画什么都随学生自己喜欢。
他对学生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写实风,在写实的基础上融入创作者强烈的主观意识。一幅一幅看过去,每一张画都非常亮眼。
归念惊叹:“都是小学生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