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某人某年某日遗在萧太后榻上的吧。
宁缨不敢多言,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他不言,抚着越窑天青色的瓷盏微微沉思。
白沅想借裴钰生事,正巧,他也想。
今日是清明,清晨时分下起了濛濛的小雨,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裴家别院的湖心琴亭里,季瑶枕着一本音律书昏昏欲睡。
裴钰虽暂时放弃了让她学琴的想法,却也强令要略知一二,未免日后入宫贻笑大方。一大早季瑶便被丫鬟拉起来了,学习最基础的五音。
而她昨日也并未见到妹妹,等裴家车驾抵达城南那位顾大人的别院,却被告知对方公务繁忙并不在家。隔了一道粉墙季瑶痴望了良久,最终也只得原路而返,虽心知裴钰是故意为之,却也无可奈何。
裴钰将她从诏狱里“救”出来,为的是展现他的恩。昨日则是露威,若她不按他的来,就永远别想见到妹妹。
得想个办法救了小棠出来才好,不能总是受制于他。
她暗暗想道。
阴雨天气人容易困乏,兼之心里另揣着事,季瑶盯着五音强记了一回便睡意朦胧。半梦半醒间,忽闻耳畔有道水涧青石的话声响起,“宫音浑厚较浊,长远以闻;商音嘹亮高畅,激越而和;角音和而不戾,润而不枯……”
一边说着,一边捉过她微凉的指,款款而弄冰弦。
他的手异于常人的凉,身上更带着股时隐时现的龙涎香。季瑶脸上恍惚一红,突然醒了过来。举目四望,亭上小雨滴答滴答地下着,清潭水底,影像昭昭。亭外侍立着裴钰派来监视她的侍女结萝,哪里却有什么人。
不过是场春梦罢了。
她有些懊恼地揉揉脸,妹妹安危未卜,她却还在这里做白日梦……
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来。下午,裴钰来了,颇为兴奋地道:“咱们有机会面圣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务必让陛下记住你,到时选秀也稳妥些。”
裴钰说的法子是在洛水河岸放灯哭悼父母,吸引天子的注意。
据顾清屿所说,每年清,天子都会微服出巡,在洛水河岸放河灯,纪念当年在巫蛊之祸里冤死的无辜臣民。他是个至纯至孝的人,此举一定能让他对季瑶有所印象。
既是清明,放灯野祭的不在少数,自然也不会引起旁人怀疑。可说是思虑周全。
季瑶有些恍惚。在今年之前,她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州府的老爷了,后来遇上殿下,便是他轻言细语地和自己说话也是一股没来由的畏惧。可今晚她却要去勾引天子……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她有些紧张。
裴钰安慰她:“你不用害怕,陛下是个很温和的人,不会为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