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倚在窗栏上,枕着一封拆开的书信发呆。
书信是裴钰带回来的季棠的亲笔,卫夫人簪花小楷,落款一个“棠”其下的“木”则写作欧阳询,是妹妹笔迹无误。她在信中说自己已被那位顾大人安置在一处别院中,字里行间仍是消沉。季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她想见见妹妹。
这几日,她被安顿在洛阳大市的这处小院里,不见天日。裴钰更请了西席传授她宫中礼仪和琴棋书画。说来奇怪,她于各种宫中礼仪无师自通,仿佛生来即会一般。棋书画原有基础,也学的不错。唯独这琴……
唯独这琴,练来练去连一首完整的曲子也弹不好。裴钰甚至亲上阵,最终也不得不放弃。
“季姑娘不会是故意的吧?”
教过数遍《凤求凰》后,裴钰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对她的怀疑。
季瑶却冷笑,“怎么会呢,公子不是说圣上最喜音乐,我又怎会有心不学好?届时,要凭何博得圣上青睐,又凭何向公子寻仇?”
裴钰脸上沉了沉,道:“等你学会这曲子,我带你去看看小棠吧。”
季瑶眼中猛一滞,纤指紧紧攥住了衣角。这个伪君子……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利用小棠来胁迫自己,偏生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但或许是真的没有天赋,学了数日,季瑶弹出来的琴声仍似锯床腿一般。裴钰无奈之下,接受了她是个乐理白痴这一事实,同意带她去见小棠。
他是有私心的。寒食这一日,恰逢出征玉门的朔方府返京,裴钰事先向顾清屿打听了队伍路经铜驼大街的大致时辰,带了季瑶自西城赶往东城,意料之中的撞上昭王车驾。
“还没到吗?”
季瑶坐在车中,不住地撩起帘子朝街下张望。宽阔的铜驼大街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人,比肩继踵,项背相望,维持秩序的白鹭卫提着棍棒将失控的人群往道旁赶,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洞开的宣阳门。她一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车外,裴钰佯作不知地派了人去打听,笑着同她道:“原是昭王车驾回京,百姓驻足以观,怎么,季姑娘要下来看看吗?”
季瑶脸上一红,“唰”地拉下帘子,“不必了。”
她心中明白,裴钰必然是早就知道了昭王回京的事,特意挑了这一天带她去看小棠,为的就是要让殿下和宁缨看见她和他在一处,让他们知晓,她是个水性杨花贪图富贵的女人,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可他未免也太高看她了。她虽向萧连谎称自己是殿下的女人,心里却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枕边人”。殿下更不会关心她和谁在一处。
她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季瑶唇边勾过一丝冷硬微笑,催促马车前行。裴钰却道:“马车怕是走不了了。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