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麟轩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临死连他的父亲一面都没见到,可现在他的王妃跟他说,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活了。
乌麟轩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却感觉不出苦味了,不是他心里犯起了什么甜味,而是他有些震惊。
这种震惊导致他的感官暂时失灵,薄情之人期待厚爱,可真正“得到”,摆在他的面前,他却又未必敢要。
乌麟轩因为高热而导致格外敏锐的心思,格外混乱的脑子,让他整个人都是不理智的。
他直勾勾的看着陆孟,眼中暗沉沉的情绪翻涌着,如深海之下不为人知的狂澜。
这实在是一个意外收获,陆孟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隐藏剧情。
原剧情当中根本也没写乌麟轩母妃到底怎么死的,反正一开篇就是他和女主角的虐恋情深。
这一部分剧情应该是世界观自己补齐的,而且除了乌麟轩和当时他母亲身边伺候的侍从,根本没有人知道。
因此陆孟感觉到乌麟轩因为她一句话,骤然变换的情绪和灼热的视线,略微思索了一下。
开始顺水推舟,为了日后谈条件给自己加大筹码。
陆孟一边喂他一勺一勺地喝汤药,一边说:“我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来,这些天我都没有睡好,每天都在想着我错了。”
“王爷,我……”陆孟本来想说,“我这些天一直都很担心你”。
但是想了想这么说又不合适。
她本来也不想让乌大狗误会自己对他情根深重。
她根本也不想当个爱情骗子。
纯纯的肉.体关系,牵扯上感情就乱了。再说跟早古虐文的男主角谈感情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陆孟话锋一转,难得的姿态端正,语调严谨。
喂完了所有的汤药,陆孟把碗放在桌子上,坐直了对乌大狗说:“王爷,其实你根本就不用顾及我。”
“不用管我会不会好受,会不会因为被夺去了王妃之位,就被人耻笑,或者痛不欲生什么的。”
“我不会的,我从一开始就跟王爷说过了,我只求在王爷的身边安逸到老。”
陆孟看着乌麟轩微微变化的神色,坦然对他说:“我知道王爷想要什么,也愿意全力以赴的辅助王爷,就算帮不上王爷,也不会做王爷登天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那天晚上我劝说银月郡主同王爷喜结连理的事情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有一点小情绪,对王爷……冒犯了王爷,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有了。”
陆孟说:“此次狩猎回去,我会好好地待在我自己的院子里,王爷无论是想要娶妻还是纳妾,大可以不必理会我。”
“若是我在王爷的后院住着不合适,我就搬去王府内其他的院子,王爷让我挑一个住着舒服的,这就可以了。”
陆孟尽可能地把“只有合作没有爱”这七个字温和的输送给乌大狗。
最后总结道:“我只求安逸到老,所以还望王爷无论娶了什么样的女人,不要让她踏入我院中半步。”
“银月郡主嚣张跋扈,为了防止她嫉妒,找我的麻烦,我与王爷以后也尽量不要见面……”
陆孟自认说得非常诚恳,从炮.友的关系退回到员工。
尽可能得不要再见面,能相互利用的地方利用一下,这是陆孟能够想到的虐文男主和虐文女主之间最优美的相处方式。
可这一番话,听在了乌麟轩的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就是他敢娶妻或者妾,面前这个女人就要跟他恩断义绝。
乌麟轩靠在床头上,神色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王妃。
他想冷笑,他就说这个女人都敢那么对他,怎么可能放任他娶其他的女人。
话说得多好听,来来回回不是要跟他和离,就是要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她就是根本不肯同其他的女子一样,做什么贤良淑德的样子,不肯同人共侍一夫。
还说什么他死了她就不活了,连命都拿出来威胁他。
乌麟轩微微咪眼,他甚至怀疑如果他真的娶银月郡主,夺取她的王妃之位,这个女人会跟他鱼死网破。
她连自己都敢捆,在他洗澡的时候还说,要杀了银月郡主。
乌麟轩本来没有深想,以为她在说气话,在狡辩。
可听了他的王妃说这一番话之后,乌麟轩不敢把那当成玩笑了。
乌麟轩又想起他那个差点被他的王妃活埋进乱葬岗的四弟,想起了这个女人始终让他无法释怀的那些诡异之处。
她绝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退居后宅,甘心安稳到老。
乌麟轩突然间感觉到一种危险,这让他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一样,头脑也变得清醒一些。
他是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哪怕对于这个女人,他确确实实不可否认地纵容过头。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陆孟认真地看着乌大狗。
就差跟他说:“大老板放心搞事业,我绝不贪恋你的爱情。”
然而陆孟还是不可能太直白,毕竟早古文的男主角,是理解不了现代女性思想的。早古文的男主角更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不爱他。
所以陆孟教男主别爱她,不用在意她,但不能说自己根本就不爱他,这样反倒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陆孟对乌大狗说:“王爷,你要想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能给你带来最大的利益。”
搞事业是最重要的!做皇帝是最重要的!
不要半路上搞什么感情牵绊啊,你不登基我怎么躺平?
所以该娶女配娶你的,别把我搅合进去让我受虐就行,这就是利益最大化!
然后乌麟轩又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把陆孟这一番话当成了更深层次的威胁。
乌麟轩看着自己的王妃,想着她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份地位。
他头脑彻底清醒,大概也是因为吃了粥了,这些天总算是吃了点正经的东西,他到底还年轻力气恢复了一些,喝下去的药也起了点作用。
乌麟轩微微眯眼,认真地思考起来。
如果他娶了银月郡主,确实能够得到百里王的势力辅助。
但如果他的王妃因此跟他鱼死网破,他的王妃身后牵连南疆的封北意,还有现在同她来往越发密切的岑家。
可以说这两个条件,是当初乌麟轩和自己的四弟抢夺这个女人做自己侧妃的根本原因。
娶了她之后,一度觉得她成了废棋,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她手中甚至还捏着自己想要的风曲国的承诺。
乌麟轩冷静思考,一只手抬起来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敲了敲。
他在衡量,娶了银月郡主,到底他能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他撑起一条腿,手臂随意的搭在自己的腿上,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王妃。
他的姿态随意散漫,可眼神却锐利如刀,他没想过,自己竟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当初他以为她是一个生活在阴沟里的小老鼠,胆小怕事,能够轻易地拿捏利用。
可是随着时间越久,乌麟轩越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小老鼠。
她现在已经悄无声息地成长到敢触他的逆鳞,并且有资格和他谈条件的地步。
如果一个女人乞求着乌麟轩,跟他说“我爱你,我不希望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如果有的话我就去死。”。
那如果乌麟轩对她还有一些留恋的话,可能会哄她两句,补偿给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果她再闹,乌麟轩会亲手送她去死。
乌麟轩的眼中,女人从来都只是个玩意。可以用来宣泄但不能牵绊住脚步。
但是现在他的女人在告诉他,“如果你敢碰别的女人,大家就一起死。”
乌麟轩靠坐在床边上,只感觉自己的后脊悄无声息地爬上一种凉意,这种凉意和那天晚上他被捆住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这当中恐惧的成分,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但更多的是一种他无法掌控,却又根本不想挣脱的诡异感觉。
他善于把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但现在有人试图控制他,胁迫他去做决定。
乌麟轩知道自己应该快速的挣脱,他能弄死自己的王妃的办法太多了,甚至能够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制造一个意外,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但是乌麟轩心中那种横冲直撞的残暴想法,这些天在山中都已经反反复复演练过无数遍。
他了解自己的失控,剖析自己的内心,残忍地扒出来把一切都论斤上称,衡量得失,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把这个女人现在就杀了是最好的结果。
她拥有得越来越多,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让他无法掌控,甚至是让他失控。
可这些不为外人道的想法,到最后都如现在一样慢慢的蛰伏下来。
他舍不得。
乌麟轩闭了闭眼,呼吸放轻。
是的,他舍不得。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格外水乳.交融的床笫之事,他不至于脑中只有那些事。
而是因为一种,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觉过的,连他自己都害怕,却又不舍得放手的颤栗。
乌麟轩早就已经排除了她要害自己的可能,所以他很清楚他的王妃只是要他而已。
这世上想跟乌麟轩要东西的,大多数都是想要他拥有的那些东西,而并不是他的本身。
银月郡主也只是想要他手中的权势所带来的高高在上。
他的王妃只是想要他。
当然,如果一个女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他,怎配乌麟轩多看一眼?
但他的王妃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乌麟轩清醒着衡量利弊,到最后很确认,银月郡主手中的那点筹码,比不过他的王妃手中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