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三叹气,事到如今,难道他们只能当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不成?
他说:“我现在只怕,他将红豆怀孕的事传出去,这样子,咱们没办法搬家,将来红豆生了孩子也不能回村了。”
别看村民现在看起来都很和善,但是轮到这种婚前怀孕的丑事,他们的嘴脸会立即变丑恶。
蔡娘子失魂落魄坐在位子上,“那如何是好。”
蔡红豆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走到外面,冷风一吹,一直憋在眼底的泪水立即流了下来,她默默蹲下身,将头埋入膝盖里面,肩膀无声地抖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从身上掏出黑匣子,这段时间,她一直随身携带着黑匣子,每天总要试探着打一两次,可是,这么长时间,一次也没有打通过。
这次也是,她按下那个圆点,放到耳边,屏住呼吸,静等着。
过了会,她失望地拿到一旁——
又没打通。
蔡红豆捧着手里的黑匣子,愣愣出神。
她抬起头,望向高远而辽阔的星空,那里繁星明亮,浩瀚无穷,人坐在下面,仿佛一只卑微不可见的蚂蚁。
她眨眨眼,眼里满是纯切的哀求与思念。
随遇安,你保佑家里都好好的好不好?
保佑这件事顺利度过。
保佑孩子平安产下。
还有,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你了?
————
县丞公子过来好几次,但是蔡娘子这边一点口风不松,渐渐的,他不耐烦起来。
他不是没想过搜查蔡红豆躲避的地点,只是,整个清远县地域也不小,这么大一地方,真要找出两个人来,可谓难于上青天。
他调查过蔡老三和蔡娘子,蔡老三那边亲戚已经断绝,只隔壁村有个关系亲近的老姨,他曾派人偷偷查访过,老姨那边近期并没有人住进来。
至于蔡娘子,这个人的履历有点奇怪,她是二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蔡家庄周围的,并不知来历和背景,亲人自然也没有,后同蔡老三成亲,之后几年,连续诞下红豆,青豆,黄豆三人。
县丞公子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边临近柏林江,每过上个几年总要发大水,随后朝廷发银两赈灾,百姓流离失所,慌张搬家,那时候没身份凭证的灾民多得是,他将蔡娘子当成其中一员了。
最后一次,见蔡娘子还不松口,他恶狠狠道:“这是最后一次,不说出红豆在哪里,别怪我心狠手辣。”
蔡娘子却并不担心,只要他还对红豆上心,就不会轻易将红豆怀孕的事说出去,他说出去自然可以毁了红豆,但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得到了。
众所周知,县丞夫人一向管得严,前段时间他流连一个风尘女子,无论使了多大劲儿,照旧没让县丞夫人松口应允纳进府,若是红豆怀孕的事情暴露了出去,县丞夫人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蔡娘子猜的没错,他虽生气不耐烦,但真没打算将这个把柄说出去,把柄若说出去,也就不是把柄了。
蔡娘子和他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却都忽略了蔡招娣。
近几日,蔡招娣要被气疯了,眼看着县丞公子并没有放弃,反而比前段时间还要更疯狂,她真的,气得连续好几晚都睡不着。
不行,不能继续这个样子下去。
蔡招娣眼神阴狠,长长的手指甲简直要把帕子给抓破。
隔日,她约了王弘文继续去那个茶馆谈话,不管这次谈话内容是什么,总之,过了几日,王弘文回村了一趟,随后,蔡红豆貌似怀孕的消息就这样传开了。
青豆这几日一直有注意村里的动向,所以在这个流言刚传开的时候,她就得知了。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视线中,她踉踉跄跄回了家,时蔡娘子还在做衣服,看见她回来,还念叨了一句,“这几日少出去,抓紧把衣服做好才是正经事。”
“娘……”
蔡娘子抬起头,这才发现青豆脸色不大好,可以说,是十分不好。
她被唬了一跳,忙放下针线站起来,“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青豆抖着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将外面的流言说了遍。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再有主意,再胆子大,遇到这等天大的事儿,还事关自己最爱的姐姐,到底一时没了主意。
她哭着嗓音,问:“怎么办啊,娘?村子里是不是会将我姐浸猪笼?”
“胡说八道!我看谁敢!”
听了这话,蔡娘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嗓音十分尖锐,好似能划破人的耳膜。
与其说她是愤怒,倒不如说恐惧更多点。
她急促地喘息两下,稳了稳气息,方道:“先不要急,我先打听下怎么回事,再跟你爹商量商量,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说这边,那边,县丞公子得知这件事后,当即走进蔡招娣屋子里,反手就是一耳光。
蔡招娣都被打蒙了,她捂住脸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爷!”
县丞公子气得眼睛猩红,额角青筋紧绷,他攥紧拳头,伸出一指,指向她指头哆嗦:“贱人!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爷宠你几天,你便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了?”
蔡招娣瑟缩着身子,胆战心惊,“爷,您究竟在说什么,招娣不懂。”
“不懂?好,我问你,是不是你将红豆怀孕的消息散布出去的?”
蔡招娣眼神一虚,转而露出一个怯怯的笑,“爷,招娣怎么敢呢,招娣全心全意依赖着您,况且您又不是不知道,近些日子,招娣一直待在家里,从未出去,那些消息怎么可能是招娣散布出去的。”
“你自然没有出去,你也不需亲自出手,自有王弘文那个傻蛋帮你出手。”
听到这话,蔡招娣瞳孔一缩。
县丞公子步步逼近,冷笑道:“你当真以为爷不知道,你那晚的药是从谁手里得来的,那药又是谁买的,红豆的肚子是谁搞大的,这一切一切,你当真以为爷不知情?”
蔡招娣的脸色已经不能说难看,她简直惊惶到了极点,但她知道承认后下场只会更惨,于是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
“爷,妾身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爷明日就将王弘文找过来,看他究竟会不会替你隐瞒。”
蔡招娣浑身一颤,却仍旧死死咬着牙。
“好,好,”县丞公子被气笑了,“我告诉你,若你现在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我还能对你轻罚,若明日王弘文招了,爷就打死你这个自作主张的贱人。”
说罢,他扭头就走。
蔡招娣被吓破了胆,忙不矢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因一时妒忌而坏了您的计划,但是,但是我只是太过在乎您啊,我怕红豆来了后,抢了您的宠爱啊,爷。”
果然是她!
县丞公子被气惨了,他脑袋一涨,拎起旁边的凳子就想砸过去。
“我现在打死你!”
“啊!”蔡招娣尖叫一声,忙躲开了。
眼看县丞公子又拎起凳子,要扔过来,她尖声道:“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我知道红豆藏在哪里,您给我一个机会!”
县丞公子顿住,过了会,他放下凳子,走过去,捏起她下巴,恶狠狠道:“你最好别骗我,说,红豆躲在哪里?”
“妾身不知道,”眼看县丞公子气得又要拎凳子,她忙道,“但是,但是我娘肯定知道,他们常年待在村子里,定然知道红豆会躲在哪里。”
县丞公子松开她下巴,点头:“行,给你个机会,改天我再过来,若你不能说出红豆在哪里,呵呵。”
最后两声笑格外地意味深长。
县丞公子走后,蔡招娣虚脱地跪在原地,抹了把脸上的鼻涕泪水,悲声拗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用帕子拭去脸上的狼狈,将丫头唤过来,说:“你现在就去蔡家庄跑一趟,将我娘叫过来。”
下午,招娣娘急匆匆从村里赶过来,一脸喜滋滋,她还以为女儿找她是有什么喜事,却不妨进去后见到脸色苍白的蔡招娣。
她被吓了一跳,忙问:“这是咋啦?”
蔡招娣眼睛红肿着,挥挥手,让丫鬟下去,她瞪大眼睛盯着蔡娘子,问:“娘,听说红豆出去看病了?”
招娣娘坐下来,点头,“对啊,村里都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