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四处看看,婉扬你们看看可有机关。”陆禾叫上练凝琼,两人开始在殿内逡巡。
程婉扬步上光滑的台阶,许是因为长久未有人修理,石阶边缘出现了丝丝裂缝。被踩踏而过,石板发出轻微的碎裂之声,像是临死前最后一声叹息。她内心忽而无法平静,每一声裂响都让她的心紧缩一次。
“为了所谓的武林至宝,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士,给我浮生门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竟联合围剿我们。先是云陌堡公然宣战,淮南刘家以财力支持,再是碧水山庄遣人夜袭,焚我经阁杀我门人。最后五大世家步步紧逼,非要门主交出宝物,可那所谓的宝物早在先前便已失窃。他们求宝不成,便借故屠我们满门。我得门主夫人口令,提前护送你出城,方逃过一劫。”
她还记得师父问自己可要报仇时的回答,“若我有识,必会手刃仇人!然,婉扬自幼无父无母,亲人仅师父一人。父慈母爱为何物?婉扬不知。山野之乐,久之无趣但也聊胜于无。往日恩怨,我愿它随尘土而去。我愿谨遵昔日门训,做到‘不思虑,不预谋。’”
她是很想离开无名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亦是很想体会有父母的感觉,究竟有人疼爱是何感受?但世上很多事,失去便是失去,没有什么归返。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她的人生便是如此——父母早亡。
恨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么?恨!恨他们剥夺了自己的父母,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可是想报仇么?她似乎又没那么想。父母于自己而言是极其陌生的人,她从未见过,也从未体会过他们的爱。她为何要为了已然入土的事而自找麻烦?或许如此说是十分冷血的,但她不能理解,为何折子戏中那些主角总是背负血海深仇,可那些恩仇与尚在襁褓中的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是浮生门护法,他谨遵门训,乐得逍遥。他也只在那一天对她吐露多年前的秘密,师父真那么在意么?当时她不相信,若是师父真在意,不会从小对她放任自由。但今日,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虑,不预谋。”浮生门做到了,可是别人又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看淡生死,便有人不将他们的生死当回事儿。为何人要如此?人口口声声信奉上天,上天平等事人,可人却因无穷无尽的欲念驱使他人、奴役他人。这是为何?
五大世家灭她满门,这样的仇她忘不了,也不能忘。诚然那些往事都已随风,或许摊开了讲那是上代人的恩怨,她没什么插手的机会。仇可以不报,但浮生门不能就此掩埋在书页之中。那是多少人的心血,那曾是多少人的荣耀。一夜倾覆。
她要——重立浮生门。
师父终其一生都未曾忘记的门训是他的处事原则,人虽死但信仰从未被磨灭。她的手抚过高台上的铜雀塑像,指尖于云朵纹饰处流连。他们不过是苍茫天空中一朵无忧的云,却被凡世的风碍住了躯壳。
铜雀饮血,至宝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