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虑,不豫谋。”1
直至今日,他仍记得浮生门的门训,可这世间事又哪儿有那么简单?很多事他不思考、不谋划,俞家便会如当年的浮生门一般,被各大派合力剿灭。
俞安只是前任家主一个外室的儿子,家主之位再怎么排本也轮不上他。五岁那年,浮生门人自他家门前过,讨要了一碗水。这碗水,成就了他的习武之梦,成就了他的家主之位。
俞安乃浮生门人,这件事是个秘密,如今的武林再无人知晓。当日浮生门覆灭,他没有勇气站出来阻止,今日谷家提亲,他亦没有胆量拒绝。他不断麻痹自己,认定谷越问是最佳人选,俞瑶非谷越问不嫁,方能获得幸福。
算起来,这门婚事哪儿有不应的理儿?谷家蛮横,江湖人尽皆知;但同时谷家强大,除淮南刘家无人能出其左右。俞家自古便是世家最末,他接任后一直勉力支撑俞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实在劳累。若是能借得谷家庇佑,珩儿不至于过得同他一般辛劳。
不过如果今日他应下这门亲事,也就意味着在不久以后的盟主竞选中,俞家站到了谷家一队。
“爹,婚姻之事女儿不想被你们操纵。”
“操纵?你说我们在操纵你的婚事?”俞安怒极反笑,连日来应对谷家的逼亲已是心力交瘁,如今又被最为疼爱的俞瑶如此说,他心头火起,语气重了许多,“你到外头看看,有哪家女儿长到你这样的年龄还未许人的?不说别的,你几个堂姐表姐,有哪一个不是刚及笄便许给人家了?过门儿是一回事,但你总得应一门亲事吧。你今年也满二十了,你可还记得你那颖慧表妹,她比你小两岁,现在孩子都已经会说话了!你呢?以前你说想在父母膝下承欢,好,我和你娘不逼你,当时立马回绝了杜家和何家。”
“想着女儿懂事啊,懂得孝敬父母,好啊先留几年,我们也舍不得。但现在,我真后悔没能早日把你嫁出去!你还真是懂事过了头!”
俞安运劲拍桌,桌上立刻凹下深深的五指印。俞瑶从未见过父亲对她发如此大的脾气,一时惶恐不安,她深知自己方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惹得父亲伤心。但她自小便是被俞安宠大的,在父母面前任性惯了,心中虽然内疚却不肯在婚事上妥协。
“外头那些瞎话,你不可能一丁点儿都没听见。他们说你是什么?是老姑子!有隐疾!”俞安怒道。说这话时他心里气闷难消,“我俞安的女儿这么好,哪儿有什么隐疾!他们那些人都在放屁!但是外头那些人不信呀,你可知道,近来向你提亲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为什么?还不是被那些流言给闹的。”
“你十岁的时候,在武林大会上吟出《宵小尽》,你可知为父有多欢喜?市集上有人问这首诗谁写的,写得真好。要不是你娘拉住,我当时便要冲上去跟他们说,‘是我俞安的女儿!’你打小就懂事,我和你娘最是疼你,可为何偏偏在婚事上……你就是不肯嫁呢?”
俞安放缓了语气,“是不是你心有所属,所以不愿我们替你安排?若有,你告诉爹,爹马上跟他们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