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极乐山庄后,王华强一直把自己关在逍遥楼的小屋里,躺在一张躺椅上,脑子里却始终想着白天的事情。.
李密看起来显然拥有一个高效的情报网络,对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很可能知道自己和高熲的关系,这个人应该是早就存了结交越国公的心思,今天正好有一个在杨素面前展现自己才华的一面,想必不会放过。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这一两天李密就会回访越国公府,正式建立两大家族间的联系。
杨素现在如曰中天,位高权重,但弘农杨氏作为一个家族来说,在北方还是略逊于五姓七望这样的超级世家,而杨家虽然在南北朝时期也是世代武将,但象杨素的祖父,父亲,也只是做到州刺史,开府将军之类的中级武将,远远不能和柱国家族相比。
虽然李密这一支赵郡李氏的嫡流长房因为人丁单薄而显得有些过气,但毕竟底蕴尚在,从李密的小小年纪就能有一流的情报系统来看,其几百年世家的威力远远不是自己这样的暴发户能望其项背的,而杨素应该也不会放过这个结交蒲山郡公的机会。
王华强这两年几次想去求见杨素,奈何官职低微,每天在杨素家排队求见的都要排上长龙,加上杨素眼界极高,基本上非世家子弟不愿意结交,王华强让麦铁杖去过四五次,都是连门都没进就让送出来了,杨素的意思很明确:自己还没入他的眼,或者是因为高熲的原因,现在还不便正式结交。
王华强想到了封伦的那张阴沉的脸,自从当了杨素的侄女婿后,由于杨家的诸子尚年幼,精通土木工程的封伦那阵子又正好要为杨素督办仁寿宫的事情,干脆就住进了越国公府,王华强能感觉得到封伦对自已的敌意与防备,可能自己几次求见杨素未成,也跟此人从中作梗有关系,因为至少在江南平叛的时候,杨素对自己还是挺欣赏的。
至于今天白天见到的李密,倒是挺熟悉自己的情况,听他的言外之意,对自己的能力也是颇为赞赏,虽然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毕竟代表着赵郡李氏,柱国家族,影响力远非自己可比,再加上杨素的那个儿子杨玄感,看起来也是个少年英雄,趁着他们两个见面的机会,想办法邀请他们来自己的跑马射猎场作客,再趁机结交,也许这样能打开一扇通向杨素的大门。
王华强的心里盘算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现在在外人的眼里,自己是高熲举荐的,但他实在不愿意和高熲就此捆绑在一起,夺储之争是不能碰的死线,即使是高熲,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更不用说自己这样的小角色了,杨素看起来是一根足够粗的大腿,至少也让自己不至于一棵树上吊死,就算高熲倒台了,自己已经建立起的商业帝国也不至于给人抄家充公。
一阵香风飘过,王华强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安遂玉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带着盈盈的笑意,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一看到自己睁开了眼,就端过来一杯酸梅饮子:“出去跑了大半天,渴了吧,也不叫下人倒点饮子来喝。”
王华强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端过了那杯青花瓷做的茶碗,一饮而尽,冰凉而酸甜的酸梅汤一下子灌进了肚子,格外地惬意,王华强笑着把空茶碗递了回去:“阿玉,还是你调的饮子好喝。”
安遂玉的嘴边现出一个好看的小酒窝,嫣然一笑,接过了那个茶碗:“你若是喜欢,以后出门时带个竹筒,玉儿给你灌满了饮子,这样随时能喝,也不渴。行满,你要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虽然你现在还算低调,但是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你是有钱人了,在外面想害你的人以后也会越来越多,陌生地方的东西,最好还是少碰,尤其是吃的喝的,最好自备,实在不行也找人先试试。”
王华强坐直了身子,眼神中现出一丝感激,抓着安遂玉的柔荑:“还是你对我好,阿玉。”
安遂玉的粉脸微微一红,抽出了手,搬过一张绣墩,在王华强对面坐了下来:“今天你没带金称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查探?”
王华强点了点头:“蒲山郡公李密,还有国子监助教包恺,这两个人你熟吗?”
安遂玉笑了笑:“我认识他们,李密是城中有名的才子,而包恺更是天下大儒,他是东海人,东汉的鸿胪卿包咸的后人,字和乐,号梅庄先生,由他的兄长包愉教他《五经》,又跟随名师学习了《史记》,现在是我大隋首屈一指的大儒,尤其是精通《汉书》。行满,你一向不怎么对这些文人感兴趣的,今天怎么会问这个?”
王华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在穿越前就不是太喜欢读书,虽然多年混社会,有了丰富的与人相处的经验,但对于历史典故却谈不上有多熟悉,在这个世界混得开还是主要靠了后世积累的商业知识,而不是才学本身。
穿越之后,王华强也尝试着多去看四列传之类的古籍,但实在是看这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文言文太痛苦了,最后为了能在这个时代里入朝为官,逼着自己学了四书五经,《史记》,《汉书》,《北史》,《南史》这些必备的东西,至于楚辞汉赋,魏晋风流这些高端玩意,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才学不算一流,王华强在内心里有种对这种文人大儒的自卑,对于这些公知大v,文坛领袖一向敬而远之,而对他们的一些情况,也并不是太熟悉,加上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时间都是按时辰计算的,根本歇不下来,而自己这个极乐山庄也不受那些道学先生们的待见,基本和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一次,王华强有意要通过李密打开局面,这个以前自己从不涉足的文人圈子,看来也要闯上一闯了,他看着安遂玉,问道:“你刚才说这包恺精通《汉书》,是我大隋首屈一指的汉史学家吗?我今天看到那李密骑牛去见他,穿着最普通的丝绸衣服,还在牛背上看着《汉书》,这是为了准备和包恺的会面吧。”
安遂玉虽然是突厥人,对汉学也不是太熟,但极重情报,这些年在大兴城内的情报搜集工作一大半是由她来进行的,她听到王华强的问题,笑了笑:“包恺的俸禄不高,只是个国子学的助教,而且他的藏书很多,所以他在城内也租不起房子,只能在城东十里处的一处庄园寄居。
李密是堂堂的柱国家族,蒲山郡公,在包恺面前自然是不能锦衣玉食,那样只会让这些文人反感,没准直接打出门呢。”
王华强有些明白了,他笑道:“那个骑牛看书的事,我看八成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吧,他要是在路上才开始看《汉书》,那再怎么也不可能应付即将到来的见面,文人么,很多就是求个名,这李密也应该是沽名吊誉,谋一个好学上进的好名声罢了。此人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的心机,真是不得了。”
安遂玉的秀眉蹙了蹙:“行满,你怎么突然对李密和包恺感兴趣了?难不成你也想走清流的这条路线?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文人最是清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你就是主动去示好,他们也未必肯理会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