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已经哭成了一片海洋,左卫国猛地提住气,向魏国栋敬了个礼,久久舍不得放下,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站在军营里,向魏国栋敬礼。“是,连长!”左卫国绷着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哭失声,以致语不成调。魏国栋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左卫国的肩膀,扭开过脸去,撸了一把脸,才张臂抱了抱左卫国,转而走向下一个战士。虽然当时因为娄燕妮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两人毕竟是同乡,又是同批入伍的战友,娄靖平还是去送了左卫国。其实左卫国的军事素质挺厉害的,脑子也活泛好学,和他同时重点培养对象,娄靖平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自己写申请退伍。不过这时候说挽留的话也没有什么用了,娄靖平拍了拍左卫国的肩膀,端端正正地冲他敬了个礼,目送他们这一批老兵上了火车,才流着眼泪转身离开。邢小娟已经知道左卫国要退伍回家的事,顾不上刚刚接到手的订单,把自己收拾利索好,就去火车站接人,可是她在省城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左卫国。难道他不是这几天的火车?还是她和左卫国错过了?应该不可能啊,她都打听了车次的。实在等不到人,邢小娟去了黄桥公社那边,她厚着脸皮去了左家,追着杨秀芬问了很久才知道,左卫国去了北京找工作,暂时不会回来。邢小娟心里很难过,不知道左卫国到底是想去北京发展,还是单纯地躲着她。但不管怎么样,北京她是去定了,邢小娟一天都不想再在清远呆下去,回了回收站那边后,邢小娟直接收拾了东西就要去北京,找左卫国。“你不能走,你走了咱们这摊子怎么办?”刘姐深以为邢小娟疯了,为了个不要她的男人这么疯魔,至于吗?凭邢小娟的手艺,还有她的长相,以后难道还怕找不着好男人嫁了?邢小娟皱眉,伸手就要去拉挡在她面前的刘姐,“缝纫机我不要了,你再找个人给你做也行,卖掉赔钱也行,都随便你。”刘姐哪里会让她如愿,手里好不容易握着只会下蛋的母亲,飞走了可就没有了,留个鸡窝给她,她也不会孵蛋哪。“不行。”刘姐趁着邢小娟不防备直接抢了她的包裹,翻出里头的证件,塞到裤裆里,“要走,你也得把这段时间接着单子做完再走。”“……”邢小娟快气死了,“你还给我!”抢到了东西,刘姐也不怕邢小娟走了,一溜烟就跑了,邢小娟没有办法,只能先留下来,日夜加点,想把手头的活做完。没想到!她看着堆了半床的衣料,“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再做了,你把东西拿走,把我的证件还给我。”刘姐嘿笑两笑,把一直记满尺寸的作业本纸拍到桌案上,“这些衣服,都是这个月底之前要的,你赶紧做出来,至于钱嘛,只要你不瞎动心思,月底我就结给你。”“你什么意思?”因为长期熬夜,邢小娟的脸色并不好看,眼底青黑一片,人也有些虚浮。眼神里还有些说不出来的阴狠,不过此时刘姐得意洋洋,并没有发现邢小娟眼底的异状。刘姐把邢小娟坐好的衣服收起来,仔细地叠好放起来,“没什么意思,邢小娟啊,刘姐呢是过来人,所以多嘴劝你一句,这男人狠下心来,那是比女人更狠,你追去北京有什么用,他不要你,还得不要你。”话说着,刘姐背后突然有些生寒,她动了动肩膀,回头看了邢小娟一眼,见她坐在缝纫机旁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姐没当回事,只当她说话不好听,邢小娟心里难受,衣服整理完,刘姐就推门出去,“给你的单子上的衣服,赶紧做完,听着没。”邢小娟没回话,刘姐也没理她,反正邢小娟的东西都在她手上,不怕她不听话。等房间里静下来,水滴落地的声音才变得清晰起来,邢小娟抽出垂在右侧的手,右手上紧紧地攥着裁剪布料的大剪刀,抓的时候没注意直接抓到了刀口上,手被割伤,邢小娟脑袋才有一丝丝惊醒。这里不行,会被人发现的。……娄燕妮没有想到,自己做点小生意,也有人管。“娄燕妮同学,希望你不要把资本主义投机倒把的不好风气,带到学校里来。”娄燕妮正坐在座位上等着上课呢,汤爱辉突然走到她身边,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娄燕妮眉头下意识就蹙紧起来,汤爱辉那声音不小,坐满同学的教室里瞬间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汤爱辉同学,麻烦你解释一下,我做什么在你眼里是资本主义投机倒把了?”见汤爱辉丢下这句不阴不阳的话就要走,娄燕妮直接站了起来。许是没有想到娄燕妮居然敢顶嘴,汤爱辉脸上难掩错愕。见到两人对峙起来,同学们也不再窃窃私语,而是把目光都聚集到她们二人身上,娄燕妮面色冷淡,却没有半点心虚,反倒是汤爱辉有些莫名其妙地恼羞成怒。“娄燕妮同学,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要有点数,我提醒你也是为了你好。”汤爱辉憋红了一张脸,说完又看向周围的同学,“都别看了,赶紧准备上课了。”汤爱辉是班干部,是积极分子,大家也还算听她的话,以为这两人吵不起来,没想到娄燕妮压根就不领汤爱辉的情。“既然是为了我好,还麻烦汤爱辉同学,把我做的亏心事仔细说说,省得我莫名其妙被冤枉一通,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娄燕妮是真不怕事,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汤爱辉。“你说我冤枉你!”汤爱辉被气笑了,脸色涨得越来越红,“那我告诉你,你知道你暑假做小商贩叫啥不,你那是扒社会主义的墙角,是倒机倒把,是资本主义复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