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坐在宣帝身边的九皇子和五皇子,都静默无声。
秋猎案当初抓捕的人太多,又急于出结果。
手段太狠,以至于出现了许多攀咬之事。
但有一些事,也清楚明了摆在了宣帝的案前。
几位皇子都大了,太子又资质平庸,一直以来不受宣帝重视。
于是,不管几位皇子本人如何,他们下面的人都动了心思。
那么大的刺杀行动,自然不可能没有人发现端倪,但是,有人觉得若是出了点事,正好暴露太子的资质不足,若是事情稍微大点,叫宣帝厌弃了太子,储位便能有变动。
于是,叫一众流寇摸进了猎场。
而太子一派也不无辜。
察觉了下面的心思浮动,以为是场针对太子的刺杀,便想着要黄雀在后,暴露这些人对储君的险恶之心。
于是,把防守重点布置在太子那边,想着请君入瓮。
而有人看穿了太子的把戏,想要反治其身。
有人想浑水摸鱼,颠倒嫁祸。
各怀心思,各方利益浮动。
最后,稀里糊涂,让一众流寇阴差阳错近到了宣帝身边。
查到最后发现,刺客的活口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甚至不清楚他们刺杀的是宣帝。
一桩只有宣帝无妄之灾倒了霉的乌龙案。
除了十三皇子君罔极,每个儿子都掺了一脚。
可每个人也似乎都没有当真谋逆的意思。
毕竟,有太子在,宣帝若是驾崩了,那也是太子获益。
但太子偏偏也没起这个心思。
宣帝看到这份调查结果,脸色越来越难看,心越来越沉。
他还以为早早立下太子,就能避免储位之争,避免天家父子祸起萧墙。
却没想到,他对太子的严厉和对几个儿子的偏爱,反而引起了个人心底的争斗欲。
宣帝知道结果后,谁也没有见。
将这份结果一页页烧了。
第一次感到深宫萧瑟。
天家无父子。
……
宫宴到后面,皇子们对宣帝敬了酒,说了新年祝福。
宣帝中规中矩,给了每个皇子赏赐。
除了太子的,其他人都一样。
再没有往年随心。
之后便借口他在,其他人放不开,起身和贵妃携手走了。
太子冷笑一声。
这件事里他虽然也吃了挂落,但比起其他皇子失去的,又显得他是赢家了。
其余几人看了太子一眼,都没有做声。
这时,宣帝身边的内监来了。
笑着对君罔极说:“陛下忧心殿下吃不了酒,让御膳房特意煮了醒酒汤,小温大人伤势未好,便与殿下一同宿在宫内就好。”
每逢宫宴,御膳房备醒酒汤本就是常事,哪里还需要特意嘱咐煮一碗?
分明是宣帝特意嘱咐了,单独熬制的。
太子:“……”
这次轮到其他人冷笑一声,起身离席散去。
若说此事最大的赢家,哪里轮得到太子?
他们当初见君罔极逆流而上,以为他是傻到不要命了,现在一看,或许对方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他们互相争斗白忙活一场,最后却是为君罔极做了嫁衣裳。
救驾之功,可不就是落在他头上了。
昔日叫宣帝厌弃无视的十三殿下,一跃而上,成为了帝王心头最看重的皇子。
若不是君罔极有一半异族血脉,与储位无缘,这会儿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冷冷看着温泅雪扶着君罔极离去,一瞬不瞬望着,眯了眯眼。
小侯爷安浥青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的眼神,微微一顿。
“殿下无需在意,陛下此举只是借十三皇子敲打诸位皇子罢了,要在意也是昔日最得帝心的五皇子和九皇子。殿下切不可中计,贸然对上十三皇子。”
太子神色沉着:“孤知道,父皇便是再偏爱十三皇子,那把椅子总不会给他。”
安浥青神色微怔,顺着太子的视线望去。
月光溶溶,宫灯融融。
夜风吹拂而过。
温泅雪一袭红衣,侧首望向君罔极,那张世所罕见的面容,亦如秋猎仪式上的露面,幽静清冷。
像生着雾蓝的秋水湖面,清灵澄净,仿佛不是世间之人。
月光之下,下一瞬便要羽化成仙。
却见,他望着君罔极,唇角微动,明明并无明显表情,却生出两分清浅的笑意。
灯光月光,落入他的眼中,像是天山之雪消融,春风随波,漫溢而来。
“他好像是第一次穿红衣。”太子笑了,声音微不可闻,“比穿道服更好看。”
安浥青心头一震。
过完年,就得选太子妃了。
安浥青忽然想起,六年前褚至真给温泅雪的批命。
太子,莫非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