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泅雪的时候,孤独是被装在瓶子里的夏日萤火。
有时候他会对君罔极说话,或是自言自语,或是求他,让自己和温泅雪说话。
他不知道,是否前世当他苏醒掌控那具身体的时候,君罔极就如现在的他一样,被关在那个狭小的琉璃罐子里?
君罔极从不回应他。
除了当初对温泅雪坦露秘密的那个午后,这个少年一直过分冷静自持。
如果孤独能杀死一个鬼魂,对方已经成功了。
君天宸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冷静和冷静的发疯中徘徊。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选择沉睡。
因为这一次,他要一直看着,看着温泅雪和君罔极的过往。
如此,是否就能分清,前世的温泅雪,究竟有几分是对他?
如果温泅雪分不清,他替温泅雪分。
快了,距离重逢相见的日子。】
……
君罔极从未告诉过温泅雪,体内那个鬼发狂的事。
对方绝大多数时间,只是冷眼旁观注视着。
小时候,当君罔极意识到对方或许是通过他的眼睛看着外界的时候,君罔极曾经试过长时间闭着眼睛。
用布蒙着眼睛。
他甚至想过如果有必要,可以挖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在遇到温泅雪以前的事。
君罔极能感觉到,那个鬼对温泅雪很感兴趣。
遇到温泅雪后,那个鬼发疯的时间慢慢多了起来。
有时候,在温泅雪跟他说话的时候,那个鬼会突然自言自语,在脑中替他回答温泅雪。
这就是为什么,最初的时候,温泅雪总是困惑,君罔极会突然沉默推开他的原因。
当温泅雪知道这个秘密后。
那个鬼在君罔极的脑子里说话的时间更多了。
有时候是一些鬼话连篇,说前世。
有时候,对方会求君罔极,转达他的话给温泅雪。
那个鬼,日渐强烈的想要和温泅雪交流说话,想被温泅雪看见,知晓。
除了温泅雪,那个鬼对任何人都毫无兴趣。
君罔极知道,出现这样危险的征兆,他应该自此疏远,不再去见温泅雪,让那个鬼没有机会再接触温泅雪,这样对温泅雪才比较好。
可是,君罔极想到,温泅雪每次看见他时开心的样子。
想到,温泅雪在为了能保护他而努力着,已经竭尽全力。
君罔极无数次在温泅雪不知道的时候,静静看着他。
看到温泅雪在宗学课堂上,也垂眸在纸上,用手虚练着画符,一刻不停地研究着那些复杂的玄门知识。
青乌的眼底在雪白的皮肤上那样明显。
君罔极想了很久。
他不能不见温泅雪,在温泅雪辛苦的时候,让温泅雪分心、伤心。
在温泅雪不在,独自在皇宫的时间里,君罔极在皇宫的书库里查找相关的书籍,想到了对付对方的办法。
等到有一天,那个鬼即将破体而出的时候,等到他开始掌控不住身体的时候,君罔极会带着对方一起去死。
如此,这个鬼就无法伤害温泅雪了。
……
【君天宸自然看到了,猜到了君罔极想做什么。
他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但是,没用的。
因为君罔极根本不知道,君天宸是怎样醒来的,是在怎样一种情景下。】
……
君罔极在松筠殿的庭院,静静擦着一把唐刀。
他十四岁了。
十四岁是一个很危险的年纪。
那个鬼这段时间以来,尤为安静。
对方大概也知道,君罔极做好了什么准备。
温泅雪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走进了庭院。
十四岁的少年抽条一样,已经有了几分长成的风姿。
他穿鸦青色的道袍,背上绣着祥云仙鹤。
长发玉簪半挽。
眉心一点朱砂。
走进来的时候,那张世所罕见的容颜,幽静空灵,已有几分神仙气韵。
皇宫的守卫都一阵晃神。
当那双乌黑静谧的眼眸看到君罔极的时候,旷野雾蒙蒙的清淡神秘,像是云散雨霁,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没有叫君罔极,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
君罔极擦着唐刀的手停顿,抬眼望着他,沉定寂静的眼眸一片清澈宁静。
温泅雪走过去,半蹲下,手指捧着君罔极的脸,轻声:“生辰快乐。很快,殿下就会自由了。”
【君天宸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