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诀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醒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隐藏气息。
用水镜看温泅雪和那个遗族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
就只是,想看,不能不看。
然后,看到,温泅雪……亲那个人。
凌诀天转身,离开。
他没有这样拥抱过自己。
他也没有这样亲过自己。
身体那种奇怪的抽疼感没有了。
不用再找。
那个人就在身后不远处的院子里。
毫发无伤,很安全。
过去两年,时时刻刻悬于头顶的紧迫不再有了。
应该感到轻松。
凌诀天觉得,他应该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杳无牵挂地睡一觉。
所以才会觉得,很累。
…
……
“你想得到什么?”凌诀天面无表情,冷得像是一条经年冰冻的河。
那个人坐在他面前,苍白又羸弱的美,眼睛很美,像春夜圣洁的湖,温顺静谧又纯粹神秘,一点也不像一个侍从。
手指修长,漂亮得让那颗被他捏在手里的朱红的药丸,像诗里相思的红豆。
这是第三颗药。
过去两天,那个人已经吃了两颗。
血煞宗或许终于意识到,凌诀天永远也不会为他们所用,不再扮演少主和忠臣的游戏,以进献调理身体的丹药为由,想换一种新的方法控制凌诀天。
又或者,凌诀天看着对面那张美丽的脸,想,又或者,是一个美人计。
丹药只是表面。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
用苦肉计,来打开凌诀天的心防。
凌诀天冷静地想着,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猎人,问他:想得到什么。
那个人静静地看着他,温和平静:“你救了我,我也,想救你。”
凌诀天声音清冷:“假话。”
那个人乌黑的眼眸轻动,像是纵容一样:“嗯,那就是假话吧。”
凌诀天想:果然,他就知道。
那个人垂眸,像是笑了一下,又仿佛只是凌诀天的错觉:“没什么,就是想着,希望,少主能开心一点,你好像,总是不开心。”
他说着,将第三颗药送进嘴里。
青色的袖子自然上翻,手臂内侧朝里,除了解开的白纱布上的血痕,凌诀天看不到那已经割了两次的刀痕,只看到,殷红的血线滴落在白玉盏中。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随意又迅速。
裹纱布的动作快得几乎不留神就已经结束。
凌诀天想,血煞宗的那些人没有教过他吗?
苦肉计,这种时候得做得煽情一点,要多慢有多慢。
得让自己看到那漂亮的手臂上惨烈的伤口才是,看到他是怎么为自己流血,这样才好打动人心。
凌诀天想,他不是很会牵动人心吗?
吃药的时候,取血的时候,缠纱布的时候,只要像那天在宴会上一样,含泪温顺地望着自己,说不定自己立刻就会相信了呢?
就像几天前,明知是陷阱,也愚蠢地将他从宴会上抱回来那样。
他这样敷衍了事,交代他任务的人,会生气的吧?
最起码,也应该用那双乌黑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每次只要这样望着谁,哪怕无辜冷淡,也让人像是被勾引。
第四颗……
第五颗……
第六颗……
“少主,我有点困。”吃完第七颗药,那个人说。
很久都没有醒来。
睡着前,那个人睁了一下眼,轻轻望着他,说:“离开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少主。”
凌诀天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看他睡着后安静的样子。
像,死去一样。
“……这痛苦是将人的神魂活活剥下来,剥得极其缓慢,抽丝一般,许多人是扛不住疼死的……”
“……他很快就会衰老,全身虚弱枯竭,连凡人都不如……”
“……他会拖着这幅残躯,饱受病痛折磨……受不得风吹,淋不得雨水,必须住在极寒之地,却又不能以外物取暖,沾不得荤腥,吃不得热食,任何东西都味同嚼蜡,即便再困他也无法久睡……虽然活着,却和躺在棺材里无异……”
…
从梦里惊坐起,凌诀天一时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前世和今生。
他面无表情,许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到指尖的水迹。
“我没有问,”黑暗里,低低木然的声音,“没有问他,疼不疼。”
也没有问他,为什么。
……
……
温泅雪在笔记本上,认真地撰写着饲养指南——
这是一只珍贵的,内敛的,猛兽一样漂亮,极其可爱的花。
非常在意自己是否强大。
或者说,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变强大。
【不过,不久前,饲养者有幸被排在了变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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