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罔极低声:“会说谎的人,本就是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安全的人。你活着,我就不会怕。欺骗也没关系,你会救我。”
手上的动作一顿,连温泅雪整个人一起。
温泅雪静静地望着君罔极的眼睛,什么情绪也没有,像没有任何征兆的湖水,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在君罔极的世界,让君罔极害怕的事就只是——温泅雪会受伤,会死。
被捡回去的猛兽,对饲养者露出柔软的腹部,即便饲养者剪断了他的利爪,也安静信任不害怕,相信饲养者会救他,即便那伤是饲养者弄出来的。
农夫的花田,长出了向日葵一样的花,向他朝圣。
温泅雪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并不感到快乐。
心口的感觉很奇怪,像是……酸涩。
他忽然有些读懂了,当他对君罔极说,“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你。你就是亲人,朋友,家人”,君罔极那时候的眼神。
君罔极那一刻也并不感到快乐。
像是……酸涩。
他好像为温泅雪只有他这件事,感到酸涩。
而不是,为自己是温泅雪的唯一、是全部,而欢喜。
但温泅雪却没有发现,他应该发现的。
“可以,抱你一下吗?”
君罔极:“嗯。”
饲养者当然可以拥抱他的野兽,哪怕那是最危险的怪物。
摸头,亲亲,贴贴,拥抱,都可以。
他不会伤害,只会贪婪。
温泅雪张开手,环抱着君罔极的腰,下颌搁在他的肩上。
默数,一、二、三。
温泅雪推开站立不动的君罔极,望着君罔极的眼睛:“学会了吗?”
君罔极:“……嗯。”
温泅雪没有笑,望着他的眼眸,眼底的清泉幽静内敛,纯真又难懂,对他说:“现在,轮到你拥抱我了。”
君罔极猫科动物一样淡漠的瞳眸,刹那一瞬张大,浅灰色的眼眸,清锐又明亮。
遗族学习东西的能力很快,君罔极本能学习一切。
但温泅雪教导的东西,他总是学得不够好。
像大猫发出咕噜,沙哑声音低低的轻柔,语速比平日略快:“可以抱紧一点吗?”
他没有拥抱过任何东西,他只在狩猎的时候手臂绞杀过猎物的脖颈。
动作生涩僵硬,让他们彼此呼吸都有些压迫。
还总觉得空,用力到想要揉进心里。
比起拥抱,像是用手臂做的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牢笼。
但囚徒允诺他:“可以。”
拥抱,本来就是应该很紧很紧的。
是将灵魂藏进彼此的身体里。
温泅雪:“让我藏得久一点,你知道,春天,雪是会融化的。”
于是,他将凛冬的雪拥于怀中,一动不动。
一直到,浮梦花开谢了。
…
君罔极并不是温泅雪捡回去的野兽,是他的花。
他们彼此饲养了对方。
君罔极当然也可以对温泅雪,拥抱,摸头,亲亲,贴贴。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做,如果他不会,温泅雪会教他。
教他说,教他碰触,教他拥抱。
教他,也被他教,爱和被爱。
……